“…………”
胧祯无言地放开了客栈掌柜。
他站起身拍了拍沾到浮灰的外衣下摆,平稳缓慢的动作里隐藏着恍然大悟的激动和怒意。
早雨……任何一个采矿人都不会在那种季节还任矿井大开——对了,他们把“有能者”给赶走了。难怪这个偏僻的小村里却修了平坦大道,还有那些与小村万分违和的建筑、宽敞的客栈,还有山中的无人大宅……
“白猿,我们走。”他转身朝外走。
“站住!你们惹了事、害了锦娘,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强伯大声呵斥他们,只不过语音有些发抖。
胧祯却是头都不回地冷笑了一声:“若我找到那矿井后能有对策,她就不会有事;若到时我也无法可想……”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残酷的意味:“你们这些贪婪的愚民一个都逃不掉。”
走出矮房,两人经过那条那通往客栈的长廊。白衣剑灵一把拽住急急走在前方的人胳膊。
“你知道了什么?”
外界的空气一样潮湿,比锦娘屋里更冷,却没有浑浊的窒息感。胧祯深深吸了口气才抬起头看他。
“你知道‘枯物’是什么吗?”
“刚才你们说的那个矿里产的东西?”
“有的地方也把它称为‘枯宝’,那是只有玄辰洲沼泽中才有的矿藏。传说在凤凰纪的恶灾后,异界神的威能将这片曾经富饶的土地化为了沼泽,无数生灵在这里死亡,被深深埋在了泥土与深潭之中。”
数万年,部分深埋地下的生物在各种复杂的环境、压力与灵气锤炼之下,化为了能被各种术者利用的贵重矿材——它们有着极高的价值,被人极为小心地发掘出来。
因为它们非常危险。
“危险?”白衣剑灵不明白矿物能有什么威胁。
“你想想,当年被埋在沼泽里的可不止普通‘动物’。天人和灵族姑且不论,那些精气充沛的怪异妖物在土地下蕴藏、在异界神残留的力量下催化,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所以在很久之前,擅于发掘这些矿藏的业者就费尽心思,寻找尽可能稳妥和安全的挖掘方式。它繁琐而困难,有着无数的禁忌,而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枯物矿只能在无雨的秋季中旬到冬季中旬这段时间发掘。
辛苦挖出的矿井每到冬末就必须被封填严实,下方那些尚未发掘完全的东西决不能碰触到水——尤其是春季那蕴含着无限生命力的水。
雨水会激活某些在沼泽炼狱中挣扎的东西,给予它们“异变”所需的能量。
“发掘枯物的工作在这个偏僻村落人眼中看来也许很简单,所以他们赶走那些在‘他们的村子里’挖掘、抢走‘属于他们的财富’的业者,想要独占这笔财富。然后……”
他们的报应跟着春雨来了。
“你这是要去那个矿井?”白衣剑灵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知道了根源之后也不能放着不管啊。况且……我也挺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发生了异变。”似鳞只是单纯又低等的虫子,根本不具备成精的资质,更何况在沼泽的恶劣环境下依然存活数万年乃至变异?那个矿井里一定有别的什么。
——那个控制着这些黑色虫子的“真凶”。
“那你不问他们矿井在哪?”
胧祯露出觉得这个问题很蠢的表情。
“知道枯物的事之后就能明白为什么似鳞的行动需要水或者粘液了,也就是说这反常的持续大雨也是那‘真凶’所为……身为水属法剑之灵的你,难道不应该是最清楚‘水源’在哪的人?”
·待续·
第13章
黑虫之卷六
物生变成怪,怪有灵为妖。
越往村后的山丘走,雨就越大,不过走在雨中的胧祯这次并没有被淋湿。
白衣剑灵如同老友一般与他并肩而行,挡雨的灵术笼罩着两人,隔绝开那些仿佛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雨水。
“这已经不能算是任何意义上的‘雨’了吧。”进村之后就一直纠缠不去的违和感终于露出真容,这些不自然的“雨水”中隐含着异样气息,显然是被某种力量操纵着。
越走近山里,这种气息就越明显。
胧祯手中拎着手中的长杆,那是他在客栈一楼找到的东西。长杆顶部吊着一个铁笼,里面是一种只要经过加热就会长时间发出微光的矿石。据说在空间狭小的矿井里常有使用——应该是叫荧灯。
“从接触春雨的那一刻起,矿里的东西就成了‘妖’。似鳞的移动离不开水,所以它就让这里一直下雨……想必它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内并不熟悉自己的能力,所以十年前,害死了客栈老板他娘的那些似鳞都跟着尸体被埋在地下,直到重新整理坟墓的时候再次被挖出来。”
然后它就找到了新的宿主——或者说食物。
“我只是不明白,如果说真凶还在矿里,那幺那些似鳞吃人又有什幺用?它们彼此之间怎幺传递食物、能量和信息?”如果满地都能看到黑色粘液怪到处爬的话,村里人早就吓得跑完了吧?
“这样。”胧祯突然抬头朝外一指。
白衣剑灵第一次看到了黑色的雨。
他们已经走到了山脚下,明明还不到冕时(下午4点)天色却已很暗。本以为是因为头顶的云层缘故,如今望去却完全是这“雨水”造成的。
雨水将天地连成一片,无数细小的黑色东西在雨滴间跳跃着,将它们的所过之处短暂地染成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