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昂司抱着帮朋友一把的念头将伽鲁强行带出了隔离病房。第一印象的不俗与之后长时间的相处,让他一直对作为哥哥的伽西倾注着单方面的同情,然而在目睹到伽鲁的惨状之后,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弟弟也同样是受害者。兄弟俩最初的亲情羁绊,已经不知不觉变质成了占有的枷锁,互相捆绑到彼此都遍体鳞伤,却都无法自拔地吞噬对方的一切。
当伽西近乎失控地冲进战地医院的第十二诊疗室里,目睹躺在狭窄床上的伽鲁,手脚都被粗皮带捆着,刚刚被注射过小剂量镇静剂的他,像个实验室的待宰动物般奄奄一息。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拖过站在门边的菲昂司,照着他的左脸就是狠狠一拳,一个踉跄后,被糟蹋了好意的菲昂司也上了火气,顾不得辩解便回击。
两人很快被医生以及路过的护士给劝阻,菲昂司气极败坏地吐出一口混合着血丝的唾液,拉住伽西的衣领将他带到远离诊室的走廊上,这才忍不住大吼起来。
“我他妈怎么这么倒霉碰到你们两个疯子!你脑子清醒吗?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告诉你,你弟弟现在精神分裂,都是你害的!”
“以为自己是保护者,啊?每天把他锁在隔离室里,谁也不给见?你大概没尝试过独自在那个鬼地方呆个几星期的滋味吧?他的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不在的时候,他发病起来是什么样子你见过吗?我刚刚才见了一次,如果不是我把一团纱布硬塞到他嘴里,他怕是会把自己的舌头咬碎了吞下去!”
“你们刺激到了他!”听到这里,伽西刚刚要扑灭的火气突然又窜了起来,他以从来没有过的激动情绪争辩到,“我在的时候,他一直都很温和,很清醒!他需要安静,你来捣什么乱!把他带到他最不想来的地方,还这样粗暴地对待他!”
菲昂司一声冷冷地失笑,并没有对和他针锋相对地理论这到底是谁的错,而是更加刻薄地讽刺到,“你是不是喜欢他离了你就没法活的样子,每天回到家,他就会扑过来抱住你,亲你舔你,摇摇尾巴,像个可怜的宠物?就算偶尔失控咬了你,是不是也挺爽的,因为是你在掌控着他的情绪,安抚或者是置之不理,每天都有新的玩法吧?伽西?”
“闭嘴,这是他希望的!”一向冷静的伽西似乎受不了这鄙夷的论调,被准确戳到痛处的他,终于泄漏出内心沉积太久的压抑,他的拳头数次用力地砸在墙上,激痛一直从指关节牵动到心尖,多少盖过了矛盾情绪的崩溃。
一阵发泄后他绝望地弯起嘴角,露出让人心寒的笑来,他望着沉默不语的菲昂司,无法向对方形容他和伽鲁之间是种多么狭小,多么绝对,多么不容任何打扰的关系,即使强烈得只会陷彼此于毁灭,他们也没有办法超脱,因为这种妄图拯救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破坏。
“伽鲁希望这样,我只是满足他的期望做这一切!你这个局外人,根本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谢谢了,像你这样多管闲事的帮忙,以后也不需要!”
丢下呆站在原地的菲昂司后,伽西一扭头回到诊室里,他快步走到弟弟身边,替他一一解开限制病人身体活动的皮带后,俯身将他轻轻抱了起来。
“伽鲁,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我们回去。”
伽西看着弟弟疲惫至极的乌青色眼眶,温柔地低语了一句,抬起头来时,他脸上恢复了寒冰般冷静却不容进犯的神情,使得站在一旁的军医乖乖让开了路,连一句制止的话也不敢出口。
下楼梯的颠簸感使得伽鲁微微直起腰,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紧紧靠在兄长宽厚的肩膀上,长期混乱的精神状态将他的体重消减了三分之一,就算伽西再怎么将他抱紧,也难以掩饰双臂间那随时像要消失的存在感。
“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重新回到那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房间时,伽西将弟弟平放在床上,之后半跪在他身边,用手指慢慢梳理着他凌乱的发丝,从婴儿时开始,数不清已经是多少次这样凝视他的脸,只知道每一次的目光相接,都能让内心的感情找到栖息之所。
伽鲁,我知道是什么让你如此憔悴,因为你的灵魂不在这里,它还飘荡在我们冰雪覆盖的家乡,在那里出生的纯净生灵不可能在血和火浇灌的土地上找到宽慰。从今以后,我将努力帮你找回一切,先是眼睛,然后是家和自由。
菲昂司以为我的感情是一种私欲,他错了,我才是那个可怜的宠物,我的所有情绪被你掌控,你的青睐是我最大的幸福。
把你的利益看得比我的需求更重要,是我爱着你的方式。
在伽鲁充满期待的目光中,伽西丝毫没有预料到他接下来的话,会成为推对方坠落深渊的最后一掌。
“你可以回国去做第二次手术了。长官答应我三天以后,让你跟着重伤兵一起乘军机回去,医院会在那边做好准备,摘除你的左眼后,会给你装一个义眼,外观上几乎不会有什么影响。等我在这边接到撤退命令后,就第一时间去看你。”
第51章 番外篇《狼之乡》(下)
窗外鼓风之声如同挽歌,另人哀绝。
尽管来年的复苏向着万丈冰点下的深渊里投入了种籽,但是对于在冬女神怀抱里失去知觉而无法抗衡的亿万生灵,却持续在白色的摇篮里步向永寂。
他们的灵魂一定是雪人,火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