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嬷嬷冷冷地问:“就你一个哥儿回乡?还要长住?在城里开大铺子的会养不起一个哥儿?你不会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被赶出来的?”
顾晨心说这眼神够老辣的,一击即中问到了最为关键的问题上,勾了勾嘴角回道:“是不是犯错因人而异,在我看来,父不父,子不子,还不如回到这里图个清静,他们看中的并不是我想要的。”
姜嬷嬷眼中有光亮跳动了一下,不过又沉着脸挑剔道:“那你甘心失去你应得的一切,拱手让给别人?我不喜欢听口是心非的话。”
从这人出现到现在的问话,顾晨敢肯定,这人绝非乡间普通的寡居嬷嬷,看他出言犀利,看他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看他修整得光滑的指甲,又听里正说之前他并没有在乡间,不知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阴沉刻薄。
但对于顾晨来说,外相并不代表什么,末世中,他见识过表面憨厚的人转身就将同伴出卖,也见识过性子尖刻的人却能守住最后的底线,况且他很满意这里的地理位置以及对面的这只大狼狗。
从村中一路走过来,顾家老宅处于山脚下,位置偏僻,后面再没有人家,前面便是姜嬷嬷家,想要不引人注意地出入后面的大青山方便得很,他可不想让村里的人时刻盯着自己。
再说他也没必要用谎言欺骗面前的人,讽笑道:“是我的便是我的,即使我整个毁去也容不得别人占了去,暂时不过是积蓄力量以图后谋,而不是懦弱退缩。”
说出的话和话语中的戾气,让顾东和里正听得都心中一跳,自顾家离开后,里正对他家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只不过从当初的事情中推测出一些可能罢了。
而顾东则是顾家到了丰安县后才进府的,平时也不会去探究主子之间的纠纷,可来到平阳村的短短时间内,他发现,顾府里的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般简单,大少爷,对府里的人是恨着的吧,那些人加诸在大少爷身上的一切,总有一天会还回去的吧。
这么看来大少爷让自己离开顾府投奔这里,是施恩于他了,如果一直留在顾府,等到大少爷跟府里人清算的时候,他们这些下人又如何能有善终?想到大少爷狠辣的手段,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以后绝对唯大少爷命令是从。
“晨哥儿……”里正抬头想劝说什么,可看到的晨哥儿表情却是温和的,仿佛之前那充满煞气的话并非从他的口中出来,他不知道晨哥儿遭遇过什么,想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姜嬷嬷阴冷的面孔上露出讥讽嘲笑之色,不知是在嘲笑顾晨自不量力还是什么,就在里正和顾东以为姜嬷嬷会拒绝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说:“借住可以,不过不准扰了我的清静,三餐自理,厨房用完后要恢复原样,你就住西房间,我没有多余的铺盖,并且借住的这段时间,家中的鸡和黑子都交给你喂养,算是抵借住的租金。”
“可以,有没有做到的地方还请嬷嬷及时指正。”顾晨心说,这也是不了解自己,否则敢将一院子的鸡和面前蹲着似在抗议主人提议的名叫黑子的狼狗交给自己?不怕最后变成一堆骨头渣子?
顾晨心里阴阴笑了一下,笑得黑子差点掉头逃命。
要论真正性情古怪,恐怕没人比得过他顾晨。
“哈哈,这就好,这就好,我就知道嬷嬷是个嘴硬心软的,有晨哥儿陪嬷嬷搭个伙,我跟阿青也能放心些。”无知的里正开心道。
姜嬷嬷虽觉得黑子的反应有些异常,但也没多想,在他眼里,顾晨不过就是个性子与别人有些不同的小哥儿罢了,从他身上让他想起了过去一些事,如果他也能像顾晨一样绝决睚眦必报,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他也不用回到村里凄冷地过着等咽气的日子?
他倒要看看这么个哥儿靠什么去拿回自己应得的一切。
姜嬷嬷留了门,自顾自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去的路上里正很高兴,给顾晨说起姜嬷嬷的情况:“姜嬷嬷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你青阿么一直担心以后没人给他送终,想让他在咱家认一个干儿子,他却不肯拖累咱家,其实哪有什么拖累的,那些事情又耽搁不了多少功夫,姜家那些人也不能对我们怎样。”
“对了,我没跟你们说过吧,姜嬷嬷在村里还是有子侄在的,不过姜嬷嬷跟他们早断绝了关系,要是当初那些人对姜嬷嬷稍稍存点良心,又何至于落到今天。”
顾晨和顾东听了都很讶异,原来并不是孤寡老嬷嬷,居然还有亲人在。
顾晨说:“是他们做了对不起姜嬷嬷的事吧。”
“不错,姜嬷嬷的双亲早已过世,八年前姜嬷嬷回村时落魄得很,又生着大病,他的那些子侄不仅不肯伸把手,还将他带回来的包裹抢了,把人丢在外面,说什么姜嬷嬷肯定是被夫家休回来的,不能再进姜家的门,当时村里也有不少不利于姜嬷嬷的传言,唉,那次姜嬷嬷差点没能闯过来,我跟阿青不过是搭把手,姜嬷嬷一直记到现在。”
里正想起往事叹息道,所以才觉得姜嬷嬷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真正冷情狠心的人,又哪里会记着他跟阿青那点子小恩小慧。
“后来姜家人后悔了?”顾晨笑道。
“是啊,”里正点头说,“姜家人虽然将姜嬷嬷随身包袱抢了去,以为姜嬷嬷只能等死了,哪里想到姜嬷嬷硬是挺了过来,还另有钱财,盖起了现在的房子,姜家的子侄哭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