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霞目光瞧向张桐,心下对这纨绔公子大为改观,原因并不在此人这番举动能救她与薛琉儿性命,而在这纨绔子弟有一副玲珑心肠,善于察言观色理清当下情势,寻得最佳手段活命,且不说这个,便是他被王丹霞再三挟持却临危不乱,换成寻常人可能够有此等心性?
张桐凑近王丹霞耳边,再度尝试将之劝服:“王姑娘,实不相瞒,张桐平生最爱便是心性坚毅的江湖女子,若非你在此地犯下忌讳,我张桐说什么都要护你平安,可惜在这苏城我张家说话声音可不如‘花红柳绿’响亮,如今你得罪了楼主柳红嫣,是断不能于苏城活下去的了。”
趁着王丹霞没有捏疼自己脊骨,张桐继而又道:“为今之计,在下以为若是再僵持下去对你二位可没有半点好处,需得早早逃出这鬼地方、逃出苏城才行。”
“屁话。”王丹霞冷哼一声作出了简短的评论。
张桐顿了一顿,而见王丹霞虽依旧冷着脸孔,这回却未用力掐疼自己,立时便晓得这位走投无路的女子已然开始对自己所言所语有了兴趣,不觉心中大喜,继续在王丹霞耳边嘀咕道:“王姑娘所言极是,若张桐刚才的话没有后半截,如此虎头蛇尾当真是该骂,不过便在王姑娘与银丝纠缠间,鄙人已然粗略的有了一个想法,或可救了你二人性命,不知是否当讲?”
瞧见王丹霞脸露不耐,张桐不敢再卖关子,赶忙继续言道:“在这商都苏城凡事都相当于做生意,在下有自知自明,晓得按在下的价值,要出‘花红柳绿’或是不难,但若要得寸进尺再出苏城怕是‘花红柳绿’的薄情娘们儿便得要不顾我的死活将你二人围杀,为今之计你二人需得换一位更有价值的质子,譬如——”
张桐没有继续说下去,瞧着满面恍然的王丹霞,知道这聪慧女子一点就透,显是心中已有了人选。
“春归雁现在何处?”王丹霞问道。
张桐嘴角扯起诡笑,眼神满是幸灾乐祸:“看时辰大约该是在‘黑白阁’接待贵客,我晓得去‘黑白阁’的路,可以为你们带路。”
银丝手指轻轻抚着肩上辫子,眯起眼来冷眼旁观张桐与王丹霞狼狈为奸、窃窃私语,而见王丹霞猛然扭住张桐脖颈,张桐不住失声大叫:“你们这群臭娘们想害死本公子么!?快滚开!”
众婢女面面相觑,而后一致瞧向了为首的银丝,银丝面色阴沉,摆了摆手道:“由着她们走,我便不信这二人能够生翅膀飞天遁逃。”
众侍女让开一条道路,由王丹霞挟持张桐,薛琉儿小心掩护,三人小心翼翼退却,身形掩入湖旁草丛消失不见。
“银丝大人,我们是否要追?若是晚了恐怕……”领头婢女急切问道。
天空忽而响起一声鹰隼凄鸣,在“花红柳绿”浸泡着纸醉金迷的空气中如当头泼下一盆冰水,叫人发热头脑瞬时冷却,一时间竟是觉得浑身发寒。
“追?何必要追?”银丝一改阴沉面容,嘴角翘起嗜血轻笑,“有天上幼鹰盯着,她们哪里逃得出‘花红柳绿’?咱们只需前往她们想要去的地方守株待兔便是。”
众婢女不明所以,面面相觑间脸容皆布满了茫然,保持这抱拳躬身的姿态,等待银丝明示。
“春归雁姐姐,这糟心事儿银丝可是早就提醒过你了,你死后若化作冤魂厉鬼可也莫要寻银丝的晦气。”银丝面带愉快微笑,轻声自语间右手猛然捏紧,竟是隔空碾碎了一块湖边顽石。
中婢女背脊一寒,而见银丝如癫狂一般脚踏湖面,径直向“黑白阁”奔去。
领头婢女大喊“快些跟上”,却未尝有银丝那般的通天本领,不得不发足狂奔绕路而行。
湖面之上,羊角辫女孩在水面踏出一连串波痕,脑中浮现春归雁的美艳面孔,依稀记得那生来骄傲的女子从未如楼中寻常女孩那般用敬畏的眼神看过自己,那女子虽通得人情世故晓得供奉银两,却反倒叫银丝更想寻个机会好好的欺负欺负她——而如今不正被银丝寻到了么?
要如何折磨那漂亮女子?是剥皮抽筋,还是毁了容貌?——此时在银丝脑中所思所想,却已是如何处置这场刺杀事件的背后主谋春归雁。
那女子买通武当宗的余孽,给予王丹霞、薛琉儿二人前往楼主柳红嫣居所的路径,对这一切,掌管楼中所有大小事务的银丝又怎会不晓得?怕是春归雁临死都蒙在鼓里,若无银丝的庇护,她的计划早已被“其她三位丫头”知晓,怕是在还未进行便早已破产了。
对银丝来说,她的主人从来都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楼主柳红嫣,而是金灿灿、永远都讨人喜欢的钱财,柳红嫣与春归雁的博弈不论谁胜谁负,作壁上观的银丝永远都不会沦落为输家,可若是春归雁侥幸能够杀了柳红嫣,那么黄雀在后揪出叛徒春归雁的银丝是否便能记下一个大功,相比“其她三位丫鬟”更顺理成章的接任下一任楼主之位?哪怕春归雁输了也无关系,她银丝大可落井下石,取下春归雁头颅换取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