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蒙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左手仍旧指着门的方向。——一双湛蓝色的瞳孔因为生气的缘故而紧缩着，看得人不禁心底一颤。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感恩——”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私”，“固执”，“愚蠢”，“习以为是”，“不知感恩”，说的就是我。”

那种像是紧紧抓住心脏的压迫感使得在场的三个女孩儿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巴，整个人僵硬地立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蓝瞳男孩儿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仿佛已经抽干了周围的空气，让人无法呼吸。

“离开这儿，回家去。——别让我再重复了。”

病房里一时间变得非常安静。

艾德蒙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有些烦躁地抓起枕头狠狠地扔到了墙角的柜子上。——一个难看的花瓶晃了晃，最后“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瓷器碎裂的声音成功地唤回了男孩儿的理智。——他有些呆愣地看着柜子顶部的枕头和地上的碎片，心里满是内疚。

毕竟这里的东西都不属于他，他也没那个权利去毁坏它们。

“现在的孩子！”艾德蒙小声咒骂了一下，不知道是在说那几个女孩儿还是在说自己的。

男孩儿慢慢地爬下床，准备走到墙角处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瓷片。

但是——

他还插着吊针。

如果他私自拔针被卡莱尔发现了的话，绝对少不了三天的禁闭。

“好吧！——我不管了！”艾德蒙重重地躺下，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盖起来。——他承认他很生气。但是他所生气的并不是女孩儿们的聒噪，对他的无视，亦或是对卡莱尔种种的小心思。

他只是很生气那个女孩儿用一种轻浮的语气说羡慕他。

这究竟有什么好羡慕的？

失去了父母这一点很值得庆祝？

她们有着他已经失去的，再也回不来的东西，却完全不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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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待在孤儿院的时候艾德蒙就很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他觉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点儿也不过分。——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一位温柔的母亲，再加上哥哥彼得，四个人一直快快乐乐地待在一起，哪怕家里很穷，只能天天靠玉米面和蒲公英叶子煮的汤过活。

只要有家人陪着，这样就够了。

所以他才会很羡慕卡伦家的人。

虽然他的养父母并不像他期望的那样对他好，但是起码可以被称作是家人。——可是现在呢？

爸爸妈妈都死了，彼得失踪了。——所谓的“家”已经如同摔在地上的镜子一般被割裂成一片一片零星的记忆，再也没有办法拼回原状。

他很难过，但是他不敢哭。——在这个有他和没他都一样的世界，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能够宣泄情绪的权利。

不能哭。

他一再地告诉自己。——就算是被噩梦折磨到快要崩溃了也不能哭。

他不可能一辈子靠着别人的同情心生活。——现实不允许，他的自尊更不允许。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在孤儿院长大的他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如果他不坚强起来，那么他就会被别人踩在脚下，再也翻不了身。

☆、第十章【补全】

当安妮踩着饭点儿准时推开病房门时，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艾德蒙！——她们欺负你了？！”女护士一脸担忧地冲了过来，想要拉开捂在男孩儿脸上的被子。

“安妮。”

“卡伦医生。”女护士立即转身去看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处的英俊的外科医生。

“这里我来处理，能拜托你帮忙照看一下309病房的汤马斯先生吗？”

“哦，当然。——是的，没错。——艾德蒙这孩子一向比较听你的话。”女护士一步一回头地看了看床上鼓起的那一坨，最后关上门离开了。

于是整个病房里就只剩下了卡莱尔和那个正在装睡的男孩儿。

艾德蒙一边小心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卡莱尔的动静。

而令他惊讶的是，卡莱尔并没有走向他的方向，而是拿过垃圾桶和扫帚将地面上的碎片都扫了进去。

接着，脚步声才向男孩儿的方向靠近。

艾德蒙闭着眼睛，左手握成拳头，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卡莱尔叹了口气。——从踏入病房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男孩儿是在装睡。

这代表艾德蒙现在不想和任何人交流。——于是善解人意的卡伦医生选择了尊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