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似乎还有些恍神,也不知是饿晕了还是上头了,半晌才无可奈何地一低头,长叹一声:“事已至此,也罢!末将愿为皇上驱使,死无怨尤!”
任臻笑容可掬地出来,背对着杨定,咬牙悄声道:“你妹的应该再多饿他几天!”耍人呢,演的这么不敬业!
杨定“投降”以来,一举一动皆引人注目——毕竟当日一场血战,他几乎折尽了燕军精锐骑兵,与韩延段随高盖等人皆无法和平共处。幸而他本也志不在此,四下走动时果见阿房戒备森严,西面主城墙更是以糯米汁、白粉土和熟石灰夯筑而成,与帝都长安相比竟不遑多让。其内更有翁城,四面皆有暗堡驻军,若是敌军侥幸突破了城门,进到瓮城也会陷入箭阵埋伏叫人瓮中捉鳖。他驻足于一片正在修筑的堞墙之下,充作劳役的俘虏与工兵络绎劳作,杨定避开众人,以随身小匕□墙缝之中,拔出土末伸手一搓——连水分都事先蒸干,为的是防生虫蚁草籽,便问身边正在砌墙的几个中年男子:“这城是何人主持修建?”,
杨眷一脸尘土地蹲在远处,木然地继续手上的动作,并不搭腔,反倒是其余工人因是俘虏,便不像燕军那样敌视杨定,纷纷答道:“姚嵩——那是姚苌的小儿子!”
“因为材料紧张,所以姚大人说了,需要大修的城墙就只西城,南面荒着的地用以垦荒屯粮,待到入秋,便可一熟。”
“皇上还说了,届时九成归于军粮,余者归我等,更可以自散还家了。”杨眷顺手丢掉手中的土砖,跨着张纵横交错的脸皮起身:“鲜卑人需要你们为他歌功颂德?还不快些干活——那位姚大人可也说了,日落时分完不成份儿,领十鞭,抹晚饭,都记吃不记打的货!”说罢连看也不看杨定,自己便绕到砖墙后去了。
杨定一挑眉,却是想起来了:姚嵩——那个娘娘腔?没想到如此心细如发,倒是个军政能手。只是他若是被姚苌送过来当质子的,未免也太为那慕容冲用心了罢。,
“杨将军。”
杨定不期然听到身后叫声,忙顺手将匕首藏入腕下,回过身来一抱拳,不卑不亢地道:“慕容将军。”
慕容永是个披挂整齐的模样正在巡营,此刻便不咸不淡地一扯嘴角:“杨将军是来熟悉地形的?”杨定惊了一下,刚欲辩驳,慕容永自顾自地又道:“也好。皇上准备让你守城,很该多熟悉熟悉。”
燕军之中属这慕容永与他仇恨最深,杨定不欲惹他,当下拱手欲走,不料慕容永却不肯善罢甘休:“杨将军留步。都说杨定之勇冠于三军,乃是你们氐人第一武士,末将不才,愿一教高下。”
周围守城兵士皆听出了慕容永挑衅之意,顿时欢声雷动,起哄不已。杨定有些尴尬地一摆手:“老兄还忘不了上次一战之仇,那时各为其主么。”
慕容永脱下头盔,推给一旁的亲兵:“末将想请杨将军赐教罢了。杨将军不赏脸,可是觉得氐人之武勇远胜鲜卑?”这话一砸出来,燕军众人看向杨定的目光更是不怀好意,杨定暗自叫苦,他天生有一说一,从不拐弯抹角地说话,哪及的上慕容永从卑微至极的马童一步一步向上爬,惯会察言观色谋算人心,又何况只是激怒旁人。
慕容永已经开始除去肩铠,护腕,仅余一身任臻亲制的贴身皮甲,勾勒出健壮肌肉:“放心,杨将军不披甲,我自当相随,这样杨将军总该赏脸了罢?”
杨定眉头一拧,当下道:“如此,杨某自当奉陪!”
姚嵩正领着姚嵩巡视城防,见墙下一大群人围而不散,时有起哄之声,便驻足去看,见鲜卑与氐族两大武将站在圈中,拉开架势,一副准备开掐的模样,周围燕军一阵欢声雷动的鼓噪,都在为慕容永呐喊助威。
“慕容永近来怎么了?特别好勇斗狠,四处滋事。”任臻一皱眉,“看杨定不爽就要冲过去挑战,斗鸡还是斗牛啊!?”姚嵩不答,跟着的几个将军都是慕容永的属下,更加不能搭腔。任臻气冲冲地卷起袖子,蹬蹬蹬地跑开,一会儿回来,刷地在城楼堞墙上展开一卷白布,抓过毛笔开始笔走游蛇,“来来来,大家下注,买杨定还是慕容永赢!朕坐庄,慕容永主场就一赔三,杨定么——一赔十好了!”
姚嵩:“……”
众将:“……”
楼下校场里的二人尚且不知,亲兵奉上他惯用的那把鸣凤枪,慕容永却一摆手,示意不用。杨定一挑眉道:“听说慕容氏家传枪法独步天下。”
慕容永淡淡地道:“你不使戟,我不使枪,倒也公平。”
众人一阵哗然——慕容永放弃使枪,不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吗?谁人不知这杨定天生神力,幼年还在苻坚帐下效命之时就曾连举宫中九鼎,一时传为神话。
任臻解下自己腰间配的花树金饰啪地按在中间,一脸豪气:“来!无论输赢多少,朕都赔的起!”
众将互相瞄了一眼,忽然一窝蜂拥了上去,待人退开,便见到杨定的名下堆了一堆金银,慕容永那便则几乎空空如也。
任臻:“……”
姚嵩也忍俊不禁地一笑:“与杨定肉搏,是难胜。都想从皇上这赚点零花呢。”而后施施然走过来,摸出一丁碎银放到慕容永名下:“我却认为——杨定会输。”杨定是别有用心的降将,慕容永是燕军中最高统帅,只要他还有脑,就不敢在这当口去赢慕容永。
任臻含笑看着姚嵩,正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