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不少张头张脑的身影,门缝里窗沿中,一道道小心谨慎的视线偷偷瞧出来,看着那华丽的座驾一路到了小巷深处。侍卫们挎着冰冷的刀剑,面目冷峻目不斜视。让众人心里雷雷的打鼓,大气不敢多喘一口。
沈淮推门从马车里先跳下来。他的模样也还有人记得,素来是官爷的身份,如今看着虽更不寻常却也多半没有人觉得奇怪。只不过相较于从前,沈淮面上更没了掩饰的宽和,多的是傲然与冷漠,让人看着心胆生寒。
季萧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来,关于他的事情在这小巷之中隐隐约约也有人关起门来自己私下里闲话,只不过像从前那般嘴碎饶舌却是再也不敢。
人们隐隐约约也能猜得出他与沈淮的关系,这样的关系虽然在此时众人的眼里依旧是禁忌的,不合伦常的,当季萧和沈淮如此不加掩饰的将自己的关系展现在众人面前,却反倒让他们觉得失去了话柄。
此时他们看在眼里的,不过是季萧的福贵与容华,他从地上的泥变成了天边的云彩。有妇人趁机低下头去切切的叮嘱自己的小女儿,“瞧见了没有,往后若是你乖顺些,娘亲便多花些银两将你也装扮的好看些,到时候也能嫁给那样俊朗的大官人,坐着大马车回来,让周围的人都看看你的本事与风光!”
“哼,”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却因为从前听过季萧太多的难听话而不以为然,吐了吐舌头道,“我才不和娘娘腔学呢!你从前还说他男不男女不女,是个勾引人的妖精,如今怎么让我和妖精去学?”
与众不同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好事,那只会成为有心之人想要攻击时候的把柄。小女孩已经将季萧等于不好这种印象深刻在心里,此时哪里会听妇人说的话。
妇人气急又给小女孩儿吓得半死,连忙伸手去捂住小女孩的嘴巴,颤着声道,“你个丧门星!作甚喊的那么响,想让外头的人听见用刀砍死你的老娘是不是?”
小女孩儿给捂住嘴巴闷了个够呛,一下也给妇人苍白的面色吓得不敢动弹。
妇人恼怒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继续往外看,此时沈淮正扶着阿元下车。小肉团子相较于离开前高了一截也又胖了一点,面上的光彩更是威风凛凛与沈淮一样,都是一副不把周围的人看在眼里的意思。
妇人看着阿元,又想起自己家里给糟践了的那几只鸡鸭,一时有些牙痒痒。
小女孩儿这会儿好不容易将她的手给掰下来,也跟着看出去。一见是阿元,又跟着瞪大了眼睛,“是阿元!”
她想的和妇人不太一样,虽然阿元祸害了自己家里的鸡鸭,可每次都赔了银子来呀,还顺带着有新鲜的猪肉,可够一顿吃的呢。小女孩儿弯起眼睛,偷偷看了看自家院子里的几只正悠闲漫步的鸡,想着一会儿要偷偷往外头放一只才好。
阿元给沈淮撑着胳肢窝从车上拎到了地上,立刻精神抖擞的背过身去噔噔噔的跑到一边四下查看。仿若久离领地的雄狮,要看看自己地盘的变化与不同。
他呼一口气,空气中便漾起一股白雾。小家伙的脸颊粉红鲜嫩,有上好的脂膏护养着,并没有因为这过分寒冷的天气有皲裂。阿元从衣袖里头费劲儿的伸出自己的两只白嫩手掌,啪啪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觉出外头与车里面不同的寒意,连忙回头招呼后面马车上的八角。
“角,衣!”
他瞪着圆圆的杏眼,小嘴一翘跟着一跺脚。
季萧正给沈淮扶着从车上往下走,一见阿元走的远,连忙叫他,“阿元,别一个人跑远了。”
阿元正看着朝自己快步跑来的八角,一下听见季萧的声音,扭头见了他,立刻咧嘴笑了,又指着不远处已经开门的小院甜甜的道,“爹,家去!”
他总还记得这处小院子是自己生活了许久,也是自己的第一个家的。
季萧跟着笑了,“一会儿再家去,阿元等一等我。”
“等的等的,”阿元一边仰头让八角给自己穿上小披风,一边马屁精精的给季萧点头,粗胖的小腰一扭,看着还有些扭捏的羞涩。
沈淮看的颇为不是滋味,他慢慢的哼了一声,将季萧放在平地上又紧紧的拉住季萧的手,“这小精怪,素来溜须拍马。”
“阿元很听话呀,”季萧不知他又怎么吃了一肚子酸醋,却也忍不住为阿元反驳两句,他抬起头看向沈淮的侧脸,见他脸色不虞又用指尖划了划他的手心,显出一点儿两人之间特别的亲密,“他就是顺毛驴,吃软不吃硬的。”
沈淮给季萧说的要发笑,他侧过头低下蹭在季萧的耳边,说话时带起一阵热流,“傻子,偏听你的话罢了,你倒以为他真是个好的,说白了,沈家的种便没有几个省事儿的,你看看照顾他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沈淮对着季萧疑惑的目光,继续道,“不管她叫什么吧,你看她对阿元软不软,他吃过一回没有?”
这下弄得季萧无话可说,也跟着有些无可奈何,“那,阿元这样的脾气以后怎么办呢?”
全然是个倔强的性子,扭不回来了。
“这你也不消多想,我会亲自教导他,”沈淮看着季萧粉嫩带着细细绒毛的侧脸,一时不忍,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季萧虽然羞涩,但也没躲,只脸上多了些甜蜜的笑意。
隔着门板前头那妇人遥遥地看到这一幕,吓得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她一把捂住自己女儿的眼睛,低声咒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