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虹见回忆了一下,发现她和林思泽相识的二十年里,林思泽的确从未对她说过爱。
说恨,说讨厌的次数倒是不少。
不过,她也没有对林思泽说过爱。
说恨,说讨厌的次数,更是远胜林思泽对她说的次数。
林思泽实际上是个非常诚实坦率的人,虽然经常看上去一脸莫测,不过爱恨却很分明,说恨就是恨,说爱就是爱。
他爱左宁嫣,所以可以为她为她画像,为她作诗,为她红了眼眶,说起她,深情温柔而怀念,像在怀念天上的月亮。
而顾虹见不同,她每一次同林思泽大吵放狠话,说林思泽我讨厌你,林思泽你怎么不去死,林思泽我要杀了你,林思泽我恨你……实际上心里想的全都是,林思泽,我喜欢你。
这大概也是某一种性质上的殊途同归。
在最初,万顺三十年那个寒冷的充满饥饿的冬至过去没多久,万顺三十一年的春天终于姗姗来迟,而顾虹见和林思泽第一次真正认识彼此的时候,顾虹见怎么也没想过,两个人的关系会变成后来那样。
如果知道的话,她想她不会在某个半夜还被奴役扫地的时候,偷懒跑去无人的宫殿,结果碰上了突破重围,翻墙而入的孟先生。
但当时的顾虹见自然是无法预料之后的所有事情的,所以已经在宫里待了快两年的,快要满七岁的顾虹见,还是放下了扫帚,溜去无人的冷宫的墙角,躲在树后面偷懒休息。
然后她看到一个人像福贵人养的那只波斯猫一样轻巧敏捷地翻墙而过,而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那人身形颇为高大,一身黑色衣裳,看起来很有点鬼祟,顾虹见看见之后吓了一跳,不慎碰倒了旁边的扫帚,那人几个闪身便到了顾虹见身边,目光冰冷,仿佛随时要取顾虹见性命。
但见顾虹见只是个缩成一团的小女孩时,那人动作一顿,随即才道:“你是宫女?”
顾虹见吓的眼泪直流,不敢去看他,而后紧紧闭上眼睛:“是。但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不要杀我。”
对方大概觉得有趣,道:“如果我非要杀你呢?”
“那,那我就大喊,如果你被人发现……”顾虹见不着调地说着威胁。
那人却似乎颇为赏识,道:“年纪这么小,胆子和心眼倒是不小。可惜是个女孩。”
可惜是个女孩这句话,顾虹见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她从小就很聪明勤奋,会帮父母做事,然而总有人似有若无地叹息,说“可惜是个女孩”,弟弟出生之后,这句话出现的频率就更高了,直到涨水之时,父母为了弟弟,干脆地放弃了她,她看到母亲含泪,说了句“可惜是个女孩”。
顾虹见心里十分难过,但也无可奈何,男子尚可以自宫变太监,她能如何?
进宫之后,她倒是渐渐不觉得有什么了,毕竟要进宫,男子可是要变成太监的,而她却可以安然无恙,真是非常幸运……
然而此刻被这个黑衣人这么一说,顾虹见莫名地又生起一股怒气,道:“女孩又如何?!你,你娘难道不是女的?!”
顾虹见年纪太小,见识也少,说的反驳都惹人发笑,那人忍俊不禁,而后道:“嗯,说的对。小姑娘,我很喜欢你。我问你,你想不想比男子更强?”
顾虹见傻了傻,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还是耐不住诱惑,老实道:“想。”
那人满意点头:“那你想不想学功夫,保护自己,也保护其他人?”
“想!”
那人目光在顾虹见旁边的扫帚上扫过,继续道:“那,你想不想将来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人都不能再欺辱你,不能再决定你的生死,相反,都得唯你是从,生死由你掌控?”
这是顾虹见未曾想过的状况,但她还是忍不住热血沸腾地说了句“想”,而后又疑惑起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谁之下?”
那人笑起来:“还真聪明。那个人嘛……我一会儿就带你去见他。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顾虹见。”顾虹见老实道,她那时候,已经被这个很会给人幻想的黑衣人给弄的服服帖帖了,也没管对方是不是在空许承诺。
“虹见?好名字。我姓孟,将来大抵要教你许多东西,你喊我孟先生便是了。”
孟先生笑着,将小小的顾虹见一搂,而后肆无忌惮地用轻功翻了一座墙,顾虹见惊的快昏过去,却又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期待。
总有一天,她也可以这样,不是在别人的臂膀中,而是凭着自己的力量!
然后她发现,孟先生带着她去了另一个人迹更为罕至的地方——白孚殿。
那里,是林思泽的小宫殿——这个小,是切切实实的描述词,白孚殿是之前林思泽生母被分的殿,小的可怜,林思泽母亲死后,这个白孚殿便归了林思泽。
在宫里待了好歹快两年,顾虹见自然知道自己是来了那个倒霉鬼林思泽的地盘,她惊愕万分,却见林思泽已经在白孚殿附近等待了——大半夜的,他的白孚殿外也没有任何守夜的人,只有他自己一个,孤孤单单的。
见孟先生来了,林思泽先是露出个欣喜的表情,热后他看到孟先生抱着的顾虹见,又露出了个见鬼的表情。
孟先生把顾虹见放下,而后拍了拍顾虹见的脑袋:“你认识他吗?”
顾虹见怎么也没想到孟先生说的“一人之下”居然是指林思泽,又想到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