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字之后，二人再不说话，脸色也变得肃穆。

能与可敬的对手一战，本就是一件庄严而又肃穆的事情。

萧虚度亮出了他的兵器，是一把尺子。尺子古朴无华，仿若尘世间的是是非非都与他无关。

这把尺子的名字也就叫做“是非尺”。

是非尺出，必当有所明断。

盛无涯的兵器则是最常见的剑，无刃的剑。

这把剑虽无刃，却是江湖上最厉害的三把剑之一，剑其实有刃，只是需得见血，方可见刃，所谓“刃血之剑”便是这么来的。

盛无涯一抖手，剑风凛冽，直袭萧虚度。

萧虚度扬尺，眉头忽皱，一尺挥出。

尺风与剑风相撞，一时间飞沙走石，转瞬却又听“叮咚叮咚”重物落水之声。

盛无涯借着刚刚的起势，飞身而上，一剑攻来。

萧虚度的尺亦接着挥出，剑与尺在十年之后终于又相遇在了一处。

可惜却不是惺惺相惜的相遇。

二人各自退了一步，这一次相抗二人俱是全力出手，不想竟是平分秋色。

盛无涯赞道：“厉害！”

萧虚度笑道：“你也不赖！”

盛无涯道：“看来今日胜负之数真很难说了。”

萧虚度道：“正是。”

盛无涯道：“可是你若胜了，又当如何成全？”

萧虚度道：“我会死。”

盛无涯眉头一皱道：“值得么？”

萧虚度叹道：“值不值现下说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盛无涯沉默了一会，方才道：“的确如此，那么，现在，就让我来成全你吧。”

萧虚度道：“你的成全岂非就是我的成全。”

盛无涯道：“在你们眼中，我是邪魔外道，然而，我还是会做做好事的。”

萧虚度道：“人各有执，你我所执不同而已，若然论执，你乃当世少有的英雄人物。”

盛无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良久，他止住笑，郑重道：“你懂我。”

萧虚度道：“只因你也懂我。”

盛无涯叹了口气道：“我们的确不该是敌人的。”

萧虚度道：“人各有执，你我所执不同，所以我们只能是敌人。”

盛无涯道：“造化，造化。”

萧虚度道：“虽惋惜于此，然则，有所执，又何必悔？”

盛无涯一愣，转而释然笑道：“不悔！嘿嘿，不悔！”

他顿了一顿，道：“你悔了么？”

萧凌风难以置信地看向欢歌，欢歌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凄楚地看着他。

萧凌风的脸刹那间也是惨白一片，只听他喃喃道：“我不相信，你是骗我的，我不相信，你是骗我的。”

楚欢歌只是泪眼迷蒙而又不知所措地点着头。

萧凌风怔怔地放下了手，他的手上还残留着欢歌脸庞的温度，只是，萧凌风却觉得一颗心已经冰冷。

楚欢歌更觉凄楚，然而她终究是个坚强的女子，她擦干泪，温柔一笑道：“所以，风，我们做好兄妹吧。”

“兄妹？”萧凌风苦笑道。

楚欢歌心如刀绞，然而脸上依旧嫣然道：“是啊。”

萧凌风道：“我不答应。”

楚欢歌道：“可是命运如此，你不答应也不行。”

萧凌风道：“我不想你做我的妹妹，也不想认他做爹。”

楚欢歌道：“为什么？我父亲和红姨历经艰辛才最终在一起，你又何必阻止呢？”

萧凌风道：“我……”话却顿住，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许久，他才道：“楚无尘，你敢与我一战么？”

楚无尘道：“你这又是何苦？”

萧凌风抬起头，怨毒无比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你懂的。”

楚无尘悚然一惊，望向秋水红，后者震惊的眼神也正看向他。看见他的目光，秋水红苦笑了一下，百味杂陈。

楚无尘也是苦笑了一下，认命般地道：“好吧。”

楚欢歌却用力握住了萧凌风的手，道：“不可以。”

萧凌风却再也不看他，慢慢说道：“欢歌，这是为了我父亲，我必须一战。”

楚欢歌道：“我不明白，但我不像你们任何一个出事。”

萧凌风慢慢挣脱她的手，道：“我也不想你明白，你明白了反而不好。”

楚欢歌哭喊道：“风！”

萧凌风不理。

楚欢歌又叫：“爹！”

楚无尘叹了口气，道：“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你让他来吧。”

楚欢歌道：“为什么？”

楚无尘道：“我欠他的，该是还了的时候了。只可惜……”他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秋水红一眼，后面的话再也没有出口。

秋水红早已泪流满面，她只是不住地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今生不能相守，那便等来生吧。

萧虚度怔然良久，才缓缓道：“悔么？我也不知道。”

盛无涯微微一笑，道：“你竟连自己后不后悔都不知道么？”

萧虚度点头，“我名虚度，我这一生也确然是虚度了。”

盛无涯道：“有多少人的一生不是虚度的？”

萧虚度笑道：“的确如此，我虽虚度，然而我还知道我至今一无所成一无所有，这就比那些一无所成一无所有却仍不自知的笨蛋傻瓜要好得多。”

盛无涯道：“不错。”

萧虚度道：“那么，我既是虚度了，想必心中当是有悔的。”

盛无涯道：“可惜。”

萧虚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