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坊东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坐落着一座小小屋宇,那便是瞿奇染的住处。
瞿奇染拉着庄云泰的手,走在前面健步如飞,直奔他的小屋。后面姚远与一个年长的伙计相随,远远的跟在二人身后,说起一些关于瞿奇染的故事。
原来这位瞿奇染出身于匠户,祖上世代都从事染布行业。他自小受这家庭熏染,十四岁时,便已跟随父亲出来帮工。聪颖的悟性加上又肯钻研吃苦,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时,瞿奇染便已青出于蓝胜于蓝,得到了业界许多名老前辈的激赏。
可天有不测风云,十几年前一次蒙古人的突袭,让他的家人都不幸罹难,妻儿老父无一幸免,就只剩下他一人,孤苦伶仃的度日。
六年前,庄南山刚从杭州折羽而归。回来后痛定思痛,看准了铁岭卫军衣一直由南边商人承办,往来运输不便、耗资颇多的弊况,历尽艰难,着手筹办起这座布坊。后来也是机缘巧合,竟将瞿奇染这个顶尖的染布师傅收纳麾下,成了他生意上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瞿奇染不仅技艺出众,而且德行重义,庄南山深爱此人难得,因此对他看觑的有如兄长一般,从来爱敬。又知他孑身一人、孤苦无欢,因此常送子女们过去玩耍,并要求他们当瞿伯如父亲般尊爱孝敬,以解他膝下无子之苦。
久而久之,瞿奇染便再也离不开了庄家。他本就是个手艺人,喜爱的乃是从事自己事业时的那份快乐,因此对钱财并不如何要求。何况庄家给他薪资不低,虽不至于使他富贵,但小康生活,却是绰绰有余了。
最重要的是,人一上了年纪后,便对那些功名利禄开始看淡,唯有对亲情才最为渴望。他妻儿早亡,后来也未再续弦生养,目今就只有庄家的这三个儿女承欢膝下,既是他看着一天天长大,也是在他们的陪伴中身心老去。彼此间的感情,也早已跨越了血缘的隔阂,变得情浓于血、难舍难分了。
这多少使他寂寞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的安慰。生活也变得开始有了挂念,有了惦记别人与被人惦记的幸福。因此尽管后来有许多商人,想要出重金挖他跳槽,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姚远站在瞿奇染的小屋里,环视到这里简朴至极的装饰,知他是个朴素无华、并不如何追求生活享乐的人,心中不禁对他这种有钱却不挥霍的艰苦作风,有些肃穆起来。
“云泰啊,你可是有几日没过我这儿来了。”瞿奇染端起炉上的茶壶,自为庄云泰斟了一杯茶,转身将茶壶递给那个伙计,示意他给姚远倒茶。
庄云泰急忙上前,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茶杯,笑道:“瞿伯,云泰今日不就是来看您的吗?您老不知,这几日生意上的应酬实在太多,连曼清也都怪我天天的不回家。这几日正与我怄气呢,都不理我。”
“云泰啊云泰,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生意再忙,你也得爱护自己的身体不是?酒那东西,小饮怡情,大饮伤身,也不怪曼清她恼你!”
瞿奇染坐在竹椅上,端着茶杯看向庄云泰,脑中思考着什么,眼神渐渐变得凝重起来,长叹口气道:“说起曼清这孩子呀,也不容易。自从嫁到咱们家,也没生养出个一儿半女来。前几日我回去找你父亲商议事情,曾见过她一回,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让人可怜。”
瞿奇染说着摇了摇头,正色转向庄云泰道:“云泰啊,这事你可得上上心!你也年纪不小了,孩子的事情早该考虑,只管这样拖延下去,无后为大呀!”
庄云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瞿伯,知道您老着急想抱孙子。可这事,他也不能赖我呀。”
“你天天的忙生意不着家,她一个人就能生出孩子来?你倒说说,这事不赖你赖谁?”
庄云泰听他已将事情说到了夫妻之事上,知道老人家这急性子又上来了,生怕他再说出不好听的话来,惹姚远耻笑。于是赶忙打哈哈:“是,是,都听您的!以后我一定天天早回家,抓紧!抓紧!嘿嘿,嘿嘿。”
“这天天的回家折腾老婆生孩子,还不把两人都给累死?其实大可不必,只要算准了日子,有那么三五天回去耕耕田种种地,既有情调,又不伤身,事也就办成了,哪里用得着——”
“噗!”
姚远看上去不过一个少年,话却说的十分露骨,俨然像风月场里的惯客,这让旁边正在喝茶的庄云泰和老伙计都惊诧万分,一口将嘴里的茶水喷到地上。
庄云泰见他还要往下说,急忙向他伸手阻拦道:“够、够了,姚兄弟,咳,咳,你别……别说啦……咳,咳!”
瞿奇染刚才已经看见云泰身后多了一个年轻人,只是云泰带人来这里实属平常,因此也并未对他太过留意。此时忽听他年纪轻轻,便说出这样放浪无形的话来,才睁眼向姚远仔细看去。
见他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乳臭未干,就竟敢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大言不惭地指导别人怎么生孩子,气上胸来,语气中不觉带了几分责怪问道:“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
姚远回道:“瞿伯,小子今年整十六岁。”
“十六岁?那你可曾成家?可曾生育过孩子?”
姚远看看身旁的庄云泰,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是吧,庄大哥?”
庄云泰知他是在说与云舒的婚事,还未答话,身旁瞿奇染已经砰的一声拍桌子站起:“胡闹!你既还没有娶妻、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