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抽回手,傅慎时端起茶杯,淡声道:“全凭母亲做主。”
秦氏叹了一声,道:“慎时,娘知道你委屈。”
傅慎时淡淡地“哦”了一声。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落下的一块肉,秦氏还是心疼着傅慎时,她捏着帕子道:“慎时,你以后的路还长着,此事你莫往心里去。”
额上青筋暴起,傅慎时握住扶手,手臂微微发颤,他嗓音低哑道:“母亲是打算,就这么算了?”
秦氏连忙道:“怎么会!”
挑起左眉,傅慎时沉声道:“哦?母亲打算如何做?”
秦氏一哽,着实被问住了,张阁老是朝中重臣,长兴侯府自然最好是不要同张家交恶,她目光一闪,不再同傅慎时对视,攥着帕子道:“……张家小娘子这般轻慢你,张家少不得给傅家、给你一个交代。”
“轻慢?”傅慎时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秦氏安抚道:“娘知道你委屈……”
冷着脸,傅慎时喝道:“够了!”他挺直了脊背,浑身散发出警惕防备意味,道:“母亲您走吧。”
深吸一口气,秦氏面色不豫:“慎时!张小娘子是把你错认作他人,可她终是没有什么过份之举,何况又打着孝敬长辈的名义,便是说出去了,又占得住几分理字?”
傅慎时面色冷峻,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声道:“母亲说的有道理,儿子明白了。”
秦氏猛然起身,准备离开,廖妈妈心如擂鼓,也不自觉地跟着站起来,欲出言挽留,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殷红豆在旁心急如焚,傅六死鸭子嘴硬到极致,张小娘子装病和咒他死的话竟只字不提,若是说给大夫人听,便是为了侯府颜面,长兴侯也不会轻易放过张阁老。何况张家未必没在朝中树敌,做出这般不仁不义之举,稍稍放出口风,自有大做文章之人。
急中生智,殷红豆朝廖妈妈眨眼示意,她下巴微抬,指向东南方位的桃花树。
廖妈妈想起桃花树下殷红豆所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张口便胡说:“夫人,六爷只是不善言辞,并非得理不饶人的狭隘之人,这其中别是有什么误会。红豆这丫鬟是一道跟着去的,不妨听她说说是怎么回事。”
殷红豆松了口气,廖妈妈真是机智过人,只不过前面的两句话,胡说得过分了呵。
秦氏复又坐下,问殷红豆道:“你说说看,此事可还有隐情?”
傅慎时冰冷的目光投向殷红豆,却见她鼓着小脸,委屈巴巴地觑着他,水润的桃花眼睁得大大的,仿佛在说“六爷这真的是夫人逼奴婢说的,不是奴婢自己要说的,六爷饶了奴婢吧嘤嘤嘤”。
几不可见地吐出一口气,傅慎时挪开了视线,紧绷的双肩软了些许。
秦氏哪里不知道这些小九九,她呵斥道:“让你说你就说,看主子做什么!”
肩膀一颤,殷红豆垂头咬唇,她倒是想噼里啪啦倒豆子全说了,可是傅慎时不松口,她现在说了,一会子就要死!
傅慎时到底松了口,他放缓了语气道:“夫人问话,你答便是。”
头皮直发麻,殷红豆悄悄抠着手指头道:“塔楼外面的时候,张小娘子同丫鬟说了些话,奴婢伺候六爷身边,正好听到了一些。”
学着张小娘子的声音和语气,殷红豆说了个大概:“万一傅六看上我了怎么办,那不如叫我去死了算了……他一个残废,算个什么东西,哪里配得上我……我装病那许久就是不想嫁,就是在等他死,他怎么还不死……听哥哥说今日流云公子还要找方丈参禅下棋,久闻大名,未曾谋面,初次见面,我这副样子倒是失礼……”
字字诛心。
一段话说完,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花窗外明亮的日光斜斜地照进屋子,光影从傅慎时的背后开始笼罩,晕出朦胧浅淡的光晕,他穿着浅色的宽袖衣裳,愈发显得单薄孤傲。冷白精致的面颊上,他的唇角抿成一条冷漠的直线,仿佛吞了一肚子的话不曾倾诉。
眼前是儿子瘦弱的身影,秦氏脑子里回荡着殷红豆说的每一个字,顿觉心如刀割,眼眶登时泛了红。
秦氏恍然想起自己几年前,为求傅慎时长寿,她还特地找法师看过风水种下了花桃,而如今呢,她给儿子挑的未婚妻却骂他残废,盼着他死,情愿装病也不肯嫁他。
曾经高入云端的天之骄子,如今成了张小娘子心里的烂泥。
以帕捂面,秦氏潸然泪下,廖妈妈立刻清场,殷红豆等人默默退下。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秦氏才红肿着眼睛从屋子里出来,送她的廖妈妈面带笑色,温声地宽慰着。
待秦氏走了,廖妈妈才朝殷红豆招招手笑道:“六爷叫你。”
殷红豆脊背发寒……傅六方才不会看见了她跟廖妈妈之间的小动作吧!
忐忑地进了屋子,殷红豆刚绕过屏风,人都还没看清,就听傅慎时冷声道:“跪下。”
噗通一声,殷红豆非常没骨气地跪下了,脑袋埋得低低的,瓮声瓮气道:“奴婢冤枉啊。”
“……”他什么都还没说呢。
食指笃笃地敲打着扶手,傅慎时嗓音慵懒道:“谁准你自作聪明的?”
眨巴着眼睛,殷红豆大脑快速地运转着,傅六瞧见她的小动作了吗?没有瞧见吧?管他看没看见,反正肯定不能承认就对了!
殷红豆急中生智,答非所问道:“张小娘子出言不逊,其实奴婢当时本想冲出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