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韵然本就浅眠,一点响动便是惊醒,此时天已大亮,看着从窗檐上摔下的少年,不禁唤出:“延声。”
声音有些嘶哑,却叫陆翰文听得分明,他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转头朝王韵然“嘘”了一声:“姨母可别大声说话。”
早晨初升的日光从窗口洒进,映着陆翰文的侧脸,却叫王韵然有些恍惚,当年,她因着不规矩,总被老祖宗禁足,三弟延声便最喜欢从窗口爬进她房间,每次找着各种借口,其实王韵然晓得,三弟是怕她静不住,来陪她的。
“大早上的,郡王来我房里做什么,不合规矩。”稍清醒些,王韵然才是压低了嗓音说着。
“太子府里哪里有规矩的事情。”陆翰文说完,凑近了王韵然:“姨母帮个忙,就给我躲一上午就好。”
一上午?王韵然蹙眉,她房里什么时候尽给人躲藏了,遂道:“郡王可别胡闹,叫良媛晓得,可要生气。”
“所以躲姨母房间呀。”陆翰文嘟囔了句。
敢情是拿她做挡箭牌的,王韵然笑出声:“郡王说说看,为何要躲,若是合理,我便帮了。”
正好外头梨白敲了门:“姑娘醒了吗?奴婢进屋伺候姑娘梳洗。”
这一声可教陆翰文紧张起来,开始寻地儿躲着,慌慌张张地,王韵然看着他先是打开衣柜,遂道:“待会梨白要从柜子里给我挑选衣服。”
又往屏风后。
“书案上摊着昨儿晚上没画完的海棠,等会梨白肯定要过去收拾。”
陆翰文急红了眼儿,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央着王韵然,王韵然无奈,指了指床底下,陆翰文却是不情愿,王韵然也懒得理他,对外头喊了去:“进来吧。”
话音刚落,陆翰文已经一溜烟钻进床底。
“姑娘今儿心情不错?”见姑娘嘴角含笑,梨白将水盆放下,拧了帕子送上:“可是昨夜睡得香甜?”
昨夜睡得最不踏实,因着陆晋良出现,想起许多过往,后半夜才睡下,是以今早起得晚些。
“昨儿夜里好似府上遭了贼。”梨白说着:“一大早郡王又不见了,外头都在传,可是昨夜贼人将郡王掳走,才叫太子动用了侍卫搜查。”
“哪里,郡王奶妈说早晨还看着郡王在房间,她不过出门去换盆水,郡王就不见了。”桃夭边说着,走进:“周良娣之前也是莫名失踪,如今又轮着郡王,你说她们院子的人是不是都有邪气。”
说完,脑海里已经列出跟着郡王从之前院子过来的丫头婆子们,想着日后要离远一些。
“行了,有空碎嘴,倒不如帮我挑好今日的衣服首饰。”王韵然漱了口,打断二人。
梨白桃夭却是互看一眼,抿唇笑着:“还想给姑娘个惊喜,想不到姑娘已经晓得了。”
这话倒换得王韵然莫名,抬眼看着二人,只听桃夭说着:“三年前长卿先生离开,还以为再见不到了呢,没想到出去游历一番,又到京城来了。”
“先生来了?”王韵然讶异。
“可不是么,太子从苏州带回的大儒就是长卿先生,如今府里许多丫头都跑到三松斋去偷看先生呢,小郡王得先生教导,日后定也能如先生一般温文尔雅。”
王韵然这才恍悟,郡王一大早就是为了躲避先生,遂道:“出来吧。”
俩丫头不明所以,四处看了看:“姑娘叫谁?”
半晌,床底下传来动响,再然后,陆翰文的小脑袋渐渐露出。
“郡王爷?”梨白惊呼一声,赶紧将人扶出,桃夭更是欢喜出去报信:“郡王爷找着了,在我家姑娘这儿躲着呢。”
这一囔囔,院里怕都听得清出,陆翰文垮着脸,怒视王韵然:“姨母不讲信用。”
“我何时应下你呀。”说完,王韵然起身,换了新衣,赵奶妈已经进屋,看着郡王,谢天谢地了一番。
“郡王可是没有完成昨日先生留的作业?”王韵然问出。
陆翰文咬着唇,轻“嗯”了一声,王韵然笑出声:“你且等我会儿,我带你去见先生,保准先生不会罚你。”
“当真?”陆翰文欣喜,在外头等了王韵然梳洗完毕,便跟着她身后去了三松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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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松斋内,长卿先生端坐在案前,桌案上的香炉里,长香已燃过一半。
听见脚步,长卿回头,看着王韵然时,眼皮微微一眨,缓缓笑开:“小丫头长高了许多。”
王韵然看着长卿两鬓几跟微微泛白的发丝:“先生却是老了。”
长卿笑开:“人生一世匆匆,活到今时我已是满足,老了,便老了。”
二人围坐,长卿给王韵然倒了茶,还是竹叶青:“先生的喜好一直都没变。”
“我八岁跟着师傅,便是替师傅煮茶,师傅只喝竹叶青,渐渐,我也习惯了,倒是你父亲更喜欢碧螺春。”
长卿先生与王玄启师出同门,都曾拜在帝师周老门下做学问,这也是为何七年前长卿先生会肯到洛城王家去做教书先生。
父亲更喜欢的是酒。这句话王韵然并没有说出,因为她也不确定,父亲真是喜好酒,还是只喜欢与言爹爹一起喝酒。
看着桌案上放着厚厚一叠书籍,王韵然好奇,随手翻开,却是停不下来,长卿这才解释着:“文笔比起你父亲或差一些。”
这些都是近年长卿先生游历各处,亲手所书的游记,想起先生离开洛城时,曾对王韵然说过,他要继续去游历大渝山川,那些王玄启没有走到的地上,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