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淑君带了丫鬟红香,到了江月心营房里头,撩袖子亲手照顾月心。她虽是个脾气骄横的大小姐,可照顾人这事儿却是极拿手的,仔细起来,一点儿都不输给旁人。
见着江月心昏睡不醒,霍淑君给她换了额上的帕子,心思不由自主地飞远了。
顾镜已经消失了很久了。
听闻赵将军他们说,顾镜便极有可能是藏在不破关内的那个探子。若当真如此,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去追顾镜了。
霍淑君忽然想到,他们三人一块儿到鹤望原上去的那一日,顾镜蹚水过了河,站在对头,对她说:“霍大小姐,你快点回去吧。”
那时,她觉得横在两人间的河流,便像是王母娘娘洒出去的银河似的。如今看来,那可不是银河吗?原来所谓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就是这么个意思啊。
霍淑君一颗心空落落的,不知该先恨顾镜是个骗子,还是该先可怜自己看错了人,把豺狼当做了良人。
想到此处,霍淑君的眼眶微红。
恰好,江月心又动弹着醒过来。见到霍淑君照料着自己,她迷蒙说道:“哎,大小姐,我做了个梦。”
霍淑君给她垫了枕头,道:“什么梦呀?”
“我梦见,王延对我说,他是先帝次子,乃是当朝陛下,日后要来娶我……”她喃喃道,“那是不是梦啊?”
她实在是分不清那是不是梦。
她一直神思混沌、迷迷蒙蒙的,根本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你梦见王延说他是先帝次子?”霍淑君微惊,“这可是个祥瑞之梦啊!说明这王延呀,身上有龙气呀,日后恐怕了不得……”
“大小姐!小郎将!”丫鬟红香急得在旁跺脚,提醒道,“这话说不得呀!说不得呀!若是传出去了,您二位并那位王先生,是要一块儿掉脑袋的呀!”
神经一个比一个粗的霍淑君与江月心,这才如梦初醒。
“哦,对的,要掉脑袋的。”霍淑君道,“不能乱说、不能乱说。”
“对对对,不能乱说。”江月心亦重复道。
霍淑君给她吹了药,道:“我说呀,小郎将,这梦你也别太当回事。我爹可是把那个王延调查得一清二楚!”
她想到自家娘亲在门廊下遇到王延时,爹爹那副紧张的样子,立即把亲爹说的话又重讲了一遍,“那王延呢,就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小书生,穷的很,只不过在京城当了个官罢了,配不得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
“原来如此!”江月心点头,“霍大将军亲口所说,必然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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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上京(一)
霍淑君照料了江月心小半月, 她才渐渐恢复了精神。刚清醒不久,她就问了霍淑君:“王先生呢?怎么不见他来看我?”
阿延也真是的,好不容易重逢了,十天半个月都不露面。
“那穷书生呀?他回京城去了!”霍淑君拧着鼻子给她端药,被苦味熏得不轻,“哎,你喝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苦死了!你怎么喝得下去?”
听闻王延回京去了,江月心愣了愣。
想必是……
京城有什么急事吧。
愿意翻遍尸山,将她挖出来重见天日的人, 定然不会轻易地不辞而别。能让他匆匆离开的,一定是京城的要紧事。
“哦,对了。”霍淑君想到什么, 叫丫鬟红香去取了卷画轴过来,道, “那王先生临走时,还留了副画儿给你, 说是留个念想。”说罢,她有些嫌弃地埋汰了一句,“书生就是穷酸,礼物都是这么拿不出手的便宜货!”
江月心早就习惯了霍淑君的脾气,不恼不怒。
要是哪天霍大小姐不再眼高于顶了, 那才是天塌地陷了。
她从红香手里接了画,展开一瞧,却见那是王延亲手所绘的一副侍女图, 身姿很是动人,五官轮廓却是一副明艳的样子,有五六分江月心的神貌。
霍淑君探头探脑地张望过来,吃惊地“呀”了一声,嚷道:“画得还挺好!”一时间,语气里竟有些艳羡的意思来,“这书生还挺懂怎么讨好人的!”
江月心听了,耳根微微一红,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卷了画,仔细放回画匣里。瞅着那画匣子,她又开始想起了王延。
不知下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她人虽然是清醒了,但身上的伤却不可小觑。关城的大夫来瞧过,说是伤着了内里的骨头,已是不太可能再骑着马儿舞刀弄枪了。
但大夫也知道,对于这些武人来说,不能上阵杀敌便是要了半条命。因此,老大夫也没将话说绝,而是给江月心指了条路——去京城找名医瞧瞧。
不破关虽是个重镇,但到底只是边陲的凄清地方,大夫的医术当然比不得京城里养尊处优的国手帝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