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大爷?他算哪门子的大爷?他配让人叫大爷么?不过是个见风使舵、见利忘义的猥琐小人罢了!”
“你出息了!我送你去上学,你就学的这些回来吗?恶语伤人,目无尊长,成了什么样子!”秦业怒火中烧,满屋子找趁手的家伙,看了一圈没找到,便顺手抡起拐杖朝秦钟打去。
秦钟见棍子落下,待要躲,想到父亲已经气得不轻,如果躲开,不过火上浇油罢了,遂静静呆着结实地受了几下。
秦业本就病着,加上年老没什么力气,狠捶几下后见儿子只是默默受着,一声不吭,心里一痛,淌下泪来:“你不要以为咱们有个贾府的亲戚就能为非作歹了,你姐姐在贾府过得也不容易,处处都得小心,你就不要给她添麻烦了。
我不求你做大官,只要日后有个稳定的进项,能把自己养活好就行。我这个样子,也不指着享你的福,可你至少得在我闭眼前能独当一面呀!你不能靠着姐姐和姐夫活一辈子呀!”
秦钟感受着背上火辣辣的疼,心里的屈辱几乎要撑破胸膛。
活着真没意思,他想。
全都是骗人的,什么父慈子孝,什么夫妻情深,都是做给世人看的。
为什么偏偏和贾府连了亲,为什么她是我姐姐!
“我不想念书了,我要出家。”秦钟想起智能儿的笑,那么快活,那么纯净,就像是没有任何烦恼一样。
是不是所有的出家人都那么快活呢?
“你说什么?!”秦业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秦钟又梗着脖子重复一遍后,他刚降下去的火气又随之飙升,一起升起来的还有他手中的拐杖。
“你出息了!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说这句话!你要把我的心挖掉才肯消停是不是?”秦业气得快要失去理智,手中的拐杖完全是凭着一股气在挥舞。
可偏偏秦钟就是咬牙不吭声。
直到秦业再也挥不起拐杖,这场责罚才算结束。
秦业撑着拐杖,望着背部出血的秦钟,禁不住瘫坐在地痛哭失声:“我的儿,你到底要爹如何是好?”
老父亲的眼泪像尖刀一样刺在秦钟身上,他心里的痛比身上的更甚。
秦钟咬着下唇,忍痛到秦业跟前磕头道:“儿子知错,请爹保重身体,儿子以后一定听话,再不任性乱来的。”
秦钟挨打之后,家塾那边干脆就告了长假,在家里安心养伤。期间贾宝玉带着小厮来探望过一次,再就是贾蓉三天两头往家里送药送补品。
秦钟自撞破姐姐和贾珍的事,对贾蓉总抱有一种愧疚感。他想总归是自己姐姐不守妇道,如果她和贾蓉好好过日子,贾蓉也不至于无聊到乱打别人主意。
背部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秦钟在床上躺了近一月才完全结痂。
期间听说秦氏病情越来越重,惹得秦业总是哀叹,秦钟却没多痛心,他甚至表现得有些漠不关心。
秦业当秦钟哀痛太过,却不疑有他,倒是贾蓉来过几次后,见秦钟对秦氏不闻不问,心里猜了个□□分。一日,贾蓉避开秦业问秦钟:“那日祖父生辰,你是不是在家里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秦钟漠然:“难道你家里有什么不该看的,不该听的么?”
贾蓉笑道:“这不正问你呢嘛。”
秦钟哼一声。
贾蓉又道:“你跟那个圆脸小尼姑怎么回事?来了两次,一直打听你什么时候来府里。”
秦钟撑起身子,扯到伤口不由嘶一声,心里却喜道:“她来过?”
“有一次,你姐瞧着着实不太好,就把庵里的姑子叫来念了几天经。你眼光不错嘛,智能儿算是馒头庵里长得比较出挑的一个了。”贾蓉笑。
秦钟对他用这种口气提到智能儿有些不高兴,他冷声道:“出家人哪容你这样亵渎?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么?发妻病重,还有闲心留意谁模样出挑?”
贾蓉听完,不怒反笑,一张俊脸舒展开:“人生苦短,别对自己太苛刻。”
这句话和贾珍那天说的如出一辙。
秦钟听完,火气立刻上涌,他指着门对贾蓉道:“回去,我要休息了。”
贾蓉起身笑道:“下次我来,大概就是通知你姐的死讯了。”
“滚!”
秦钟捏着被角气得浑身发抖,这贾家父子俩,竟然都是这副德行。
姐姐她,死了也好,落个干净。
秦钟把脸埋进被子里无声抽泣着。
贾蓉的话不久后果然应验。秦钟伤刚痊愈,贾府那边就传来秦氏去世的噩耗,秦业当下就哭得晕死过去,秦钟在报信人和父亲的感染下,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容易等秦业醒来,父子俩随报信人匆匆赶到宁府,只见府内哀悼声不绝于耳,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秦业父子俩搀扶着到了停灵的地方,又是一阵痛哭。
秦钟在朦胧的烟火间,望着贾珍哭得毫无形象,心里的悲愤和恼恨交织出现,直让他哭得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