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度看,女孩们可能都有或重或轻的心理创伤。仙杜瑞拉算是家庭童工,也许还被虐待,睡美人在担惊受怕中过了十五年,白雪公主更惨,躲避追杀,逃亡到森林,都没能躲过。”
久病成医,周文菲也能按照她的思路往下分析:“那就说白雪公主好了。她和王子幸福生活在一起,那些曾经,在森林里向猎人乞怜‘不要杀我’时的害怕无助,独自在森林里穿行、睡觉的孤单与恐惧,会被治愈吗?”
孔巧珍说:“如果还记得她最初拥有的美德,就应该知道她们不会在这段亲密关系里暴露创伤,因为不被允许。如果连暴露都谈不上,……”
“万一,她愿意暴露呢?”
“王子一定会懂?懂了就一定会好?如果爱情真有这么好的疗效,为什么从来没有被虐待被追杀的小男孩长大后只追求爱情圆满的童话故事?小男孩终有一天会长大,骑上战马拿起刀剑,回到那片黑暗之地手刃仇人。他靠他的勇气正直赢得一切,爱情看上去更像是奖赏,但是对女孩来说,爱情通常是全部。”
“爱情是全部——不好吗?一定要像男孩子舞枪弄剑……”
“像一场赌博。太投入的人,往往不是赢的那方。”
周文菲笑笑,对,她完全地赌输了。爱情非但没能拯救过去的她,反而添了很多新的问题。
有时候聊到意犹未尽,她想等孔巧珍下班和自己去逛逛街。孔巧珍说不行,心理治疗领域有比较严格的职业操守,她不能让周文菲对自己产生过多的依恋性。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闺蜜,黄潇云进入了她的世界。
两个女孩有很多的相同之处,都是十九岁未满,都来自大陆,都喜欢舞台艺术,连身高体重都很接近。很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
对舞台表演,黄潇云懂的比周文菲多多了。上课时会给她讲解,看剧的时候会和她分析,陪着练声,然后就是一起排队买奶茶,一起看电影吃饭。
周文菲以前怕发胖,不敢喝奶茶,现在运动量够,每天都要喝一杯奶茶。
“潇云,我都这么大了,才开始学舞台表演,会不会太晚了?”
黄潇云说:“不晚,你还真以为老天赏饭吃的人很多啊,学艺术都是钱砸出来的。你这样学两年,再把语言关过了,就可以去申请美国的学校。反正你不缺钱嘛,可以一直留在那边追逐梦想。”
“你的梦想呢?”
“我是因为考不上上戏才去的南艺,音乐剧也不是我的首选,要是毕业后没什么机会,我就转行去当龙套演员了。”黄潇云羡慕她,“哪有你命好,十八岁就能找到这么优秀的男朋友。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周文菲只是笑笑:“挺多的。”
时间好像回到她和喻文卿的事情暴露之前,比那会还好一点,能去上课能跳舞能和大家一起聚餐,就是每个晚上都睡不着觉,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心里像有耙子在不停地刨地,把白天忙个不停铺好的稻草全给翻起来。
起初的那些天夜里总是哭,哭着想喻文卿是不是还在责怪她;想喻文卿是不是不再喜欢她,把她扔在台北就像把姚婧扔在纽约;想他到底怎么看她,是真的可怜她,还是以为她骗了他。
从没想出个结果来。
问孔巧珍,为什么都知道回不去了,还会妄想?
回答,谁不妄想爱情?谁不妄想另一半对自己爱得死去活来?人要是都能像旁观者一样把自己的事情想好,我们心理医生就该失业了。
说到那句“把我扔在台北就像把姚婧扔在纽约”,孔巧珍放下抱枕打断她:“你一直在拿自己和姚婧比较?你觉得他爱你,不如爱姚婧多,所以你把姚婧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看他的反应?”
“不是的,”周文菲从没这样想过,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在旁人眼里看来,和姚婧有什么分别。她无奈地笑,“这也是冰山下的潜意识,对不对?像个争宠的孩子,永远盯着别人手里的玩具。换一样都不行,要一模一样的,就要一模一样的。”
孔巧珍说:“也许他们在你的生活里占的比重太大了,你没有学到别的……面临分歧时如何应对喻文卿的方法。”
诊室里一直在聊喻文卿,但诊室外相识的人都以为王嘉溢才是男朋友。连黄潇云偶尔看到周文菲冲印的猫空缆车上拍的照片,都挤眉弄眼说她艳福不浅。
她对王嘉溢的事很感兴趣,总是带着吃醋的神情问:“菲菲,你又不和我玩,是不是找王嘉溢去了。”
一开始,周文菲以为黄潇云喜欢王嘉溢,但好几次排练,王嘉溢去了,潇云都没有跑过去和人打声招呼。
那何苦在意他的行踪呢?
周文菲想不明白。有一天中午吃饭看着对方一边刷手机一边吮奶茶里的珍珠,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直觉。她问:“你喜欢高老师的课吗?”
“还不错。”黄潇云回答得漫不经心。
“等会去逛街?”
“好啊,反正没什么事。”还是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