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塘下意识低下头,忽然发现自己的脚下多出了许多条整齐的黑线,那些
黑线纵横交错,将整个白玉台割成了棋盘。
而她双脚如陷淤泥,一时间竟然难以挣脱。
俞小塘深吸一口气,默念道:「归元,中流,断切。」
气息瞬息流经三脉,剑气再起。
李墨却不管不顾她的出剑,自言自语道:「古时有位山上仙人好棋,一日游
历人间,遇一棋痴,划断木桩为枰,以黑白卵石为子,成就此局名局。」
话音一落,俞小塘发现周身多了无数黑白衣衫的人,皆是一个衣衫散乱的中
年人与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那些人影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纷纷望向了她。
俞小塘轻声道:「我师祖说,道心幻想不过旁枝末节,你李墨看来也不过如
此。」
这句话既是威慑对手也是给自己壮胆,俞小塘虽然凝目蹙眉,看似并无慌乱
,手心却已满是汗水。
她轻喝一声,一剑守心,其余剑朝着周身激散而去。
一声声砰然之响激荡心湖。
「我一声好棋如痴,几欲疯癫,为何还是算天不过?」
「下成此局,我本该不枉此生。」
「此一番名局,定是千古流传,为何我丝毫不感快意?」
「因为还是输了啊……」
俞小塘彷佛能听到耳侧有一般的声响,他彷佛能看到许多年前,一个摆满了
石头的木桩前,有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看着棋枰,久久不能释怀。
这种悲伤莫名与她相通,那一刻,她行剑的动作竟也带着悲怆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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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意多了些情绪。
只是师祖曾与她说过,这本该是至无情的一剑。
于是那一剑斩落,终于添了些瑕疵。
三千剑在那一刻合为一剑朝着一个虚空处斩落,李墨的身影彷佛被剑吸引过
来一般也出现在了那里,他看似避无可避,神色却认真至极。
「少了一剑。」
看着那无数道虚影凝成一剑,裴语涵轻声叹息。
三千剑少了一剑。
就是在那极小的缝隙里,李墨的身影陡然破出。
而在另一头观战的苏铃殊由衷赞叹道:「好一个有情胜无情。」
他身影在破出的一瞬便陡然化分为四,立在俞小塘的前后左右,将她围在其
间。
只包围不出手,这本该是毫无意义的攻击,而因为俞小塘身在棋盘之上,便
被赋予了意义。
围棋中四子围住一子,便可将中间那子提吃掉。
一道凛然不可侵犯的寒意从天而降。
俞小塘如堕牢笼,唯有正面承受那迎头而来的痛击。
护身的剑气被击得粉碎,俞小塘借那半息机会一鼓作气斩碎牢笼,身子倒滑
出去。
她已受了不轻的伤。
那一刻俞小塘才明白,李墨将整个白玉台变成了他的棋盘世界,如今她便置
身在他的世界里与他为战。
所以她也必须遵守棋盘的规则。
李墨再次落子,他轻声道:「这一局,是当年太年城老棋圣的最后一局……」
「闭嘴,我不下。」
俞小塘忽然将剑脱手甩出。
那飞剑旋转着向着李墨的咽喉处割去,李墨刚刚建立起的棋道被迫消散,他
身形不停后退,在接近白玉台边缘之际,他身子立马后仰,那剑擦着鼻间堪堪飞
过。
而飞剑在他身后打了个转,立刻再次飞回,李墨青衫一震,身影消失,朝着
俞小塘奔去。
而俞小塘则以更快的速度朝着他冲去。
一道道如击沙袋一般的声音响起。
这是他们自开战以来,次真正肢体上的碰撞交锋。
两人再一对拳,各自退开,俞小塘身子如鞭,灵巧一转,顺手将那旋转而回
的剑抓在了手中,而身子依旧顺着惯性转了半圈,剑气随之斩出。
那一剑斩在李墨青衫之上,将他仓促凝成的道法击得粉碎,李墨踉跄向后倒
去,费了好多步才稳住身形。
而那段时间里,俞小塘的第三剑已经起势。
李墨按住胸口,以最快的速度平复呼吸,然后轻声道:「这一局,是你不得
不下的棋。」
俞小塘不甘示弱,「你想下棋有本事找我师弟下去,为难我一个臭棋篓子算
什么?」
李墨微微一笑,「能与你师弟再下一局自然最好。」
语音未绝,俞小塘已然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而她的身边,又有一道道棋意凭空而起,她并无他想,只是一剑斩去。
那一剑只是至纯至朴的一剑,那一剑燃了起来。
因为纯粹,所有光明。
许许多多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
「把丫头卖了吧,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长大了能给家里种田作活,把你养大了能干啥?」
「小塘丫头,娘会帮你找个好人家的。」
又如何?过往再惨也总归已经过去,如何能扰我剑心?剑意更盛。
「你根骨不错,与我走吧,随我学剑。」
「弟子都走光了,如今多了个你,你便是大师姐了。」
「这些剑谱,好好背熟,明日我考你……你不认字?唉,那得先上几年学塾
了。」
「这些剑诀不是这样记的,我一句一句教你。」
「学会了么?」
师父,我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