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手忙脚乱的擦拭和一迭声的赔罪中,柯耐哭笑不得地飞奔向洗手间,只留下他们二人漠然相对。
高菲小口啜饮着红酒,只听他幽幽地说:“真是意想不到。”
她以为常轼仍在自嘲方才的冒失,垂眸淡然一笑,却听他赌气似的挤出一句:“为什么是他?”
高菲的翘睫轻颤,忽觉酒之余味更加凝重,于舌底缠绵不休,竟似浓得化解不开,摆脱不掉。
“那个药瓶,他一直留着。难不成……是定情信物?这药瓶的前世今生,倒真令人匪夷所思啊。”
她骤然抬眼,不偏不倚地撞上他忧郁孤傲如寒星的目光。他显然也认出,那分明是他最初所赠之物。
她暗忖常轼的问题:对啊,为什么是他?那晚,她听到有人咳得剧烈难受,急忙退出隔间乃是君子所为,一声叹息似乎满溢愁思,这才动了恻隐之心,连他的容貌都未曾过眼,何谈感情二字?更无信物之说!可她将常轼所赠转送他人亦是事实。他不疑心她讨好上司,却说成是“信物”,难道……那才是他内心的本意?
此刻,柯耐愁眉苦脸地归席,两人当即若无其事地缄口不语。过了一阵,常轼赔笑着安慰女友,如果印子洗不掉,就再送她一条裙子。
柯耐杏眼晶亮,郑重颔首道:“嗯!放心吧,你送的我一定好好珍惜。下次要是吃个牛排、意面什么的,肯定不穿它了!”她冲常轼露齿一笑,妩媚娇柔中带着几分天真俏皮。
常轼的俊眉微扬,略撩了下眼皮,一边宠溺地看着女友,一边得意地睨着高菲。
高菲貌似平静地瞧着他们上演的恩爱秀,仰头将余下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却难以冲刷掉无尽的心塞。
常轼本打算帮高菲搬家,但她倔强地独自完成,好在东西倒也不多。她搬去租屋那天,常轼刚好出差。姐妹淘相约一起做饭庆祝,亮出各自的拿手好菜。柯耐端上了黑椒牛柳和冬阴功汤,高菲则贡献了红烧桂鱼和清爽可口的几样小菜。
高菲系着围裙下厨时,柯耐观望着她将鱼煎成诱人的金黄,撒入酱料后转为小火收汁,面积不大的厨房里渐渐盈满令人垂涎的飘香。
她凝视着高菲白皙的纤纤长颈,忽然若有所思。
“菲菲,你是不是一直这么能出汗啊?”
高菲握着锅铲的手微微一紧。这句话,那个人也曾问过。她沉默地从料理台上扯了张纸巾,轻拭颈后的汗珠,转眸向柯耐嫣然而笑,“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大概不会那么早就相识吧。”
柯耐会心地点点头,“没错!那天在地铁上,师哥眼睛可尖了,朝你的方向冲我努努嘴,还跟我咬耳朵说:‘真想不到,还有这么能出汗的人!’”
柯耐会留意到我,原来竟是拜他所赐。难道他早已预感到那是我么?高中坐同桌时,体育课后他探过头来:想不到,你这么能出汗啊?简直就是充栋的汗牛嘛,幸好不是汗血宝马,否则可要吓死人喽。说罢,他佯装惧怕地打了个寒噤,逗得她乐不可支。
高菲无奈地摇摇头,仿佛有意作别过往云烟。
“鱼ok了,来尝尝吧,欢迎拍砖哦。”
“等下等下!先拍一张,发个朋友圈!师哥没有口福,就让他饱饱眼福吧!”
柯耐倏地从衣兜里拔出手机,不由分说地按下拍照键。高菲抿抿薄唇,本欲开口请求她不要发朋友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翌日,她们结伴一起去上班。在地铁下楼梯时,柯耐的卫衣飘带和环饰不慎被匆匆过客猛地一勾,踉跄着被拖下最后五级台阶。随着她“哎呦”一声惊呼,整个人已萎顿在地。
这下子电光石火,兔起鹘落。走在后面的高菲急忙探手想拉住她,指尖几已触到她的后背,却仍是徒劳无功。高菲眼看着向前跌落的背影,猝然怔住了。不知为何,她心底突然被狠刺了一下,胸口气闷到几近窒息。
须臾,高菲缓过神来,再抬眼望去时,那个闯了祸的无名冒失鬼早已没入人流,不知所踪。她仓皇奔下台阶,俯身查看柯耐的伤势。
柯耐疼得五官挪位,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拧成一团。
高菲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满脸关切地问道:“要不要紧?你还能走吗?”
柯耐小幅活动着脚踝,花容扭曲地勉强点头,“只好咬牙坚持了,上午还有重要会议。”
高菲连搀带扶,总算陪她举步维艰地挪到公司,但已错过打卡时间。柯耐颓然坐到工位上,难为情地冲她笑笑,“都怪我太不小心,第一天跟我上班就害你迟到。”
“哎呀,说什么呢。”高菲俯身撩开她的裤腿,“天啊,肿得厉害了,要不要去医院?”
柯耐赶忙放下裤边,“不行,马上就要开会了,我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高菲瞄了一眼工位区外面的会议室,西装笔挺的阚侃恰由此经过,无意间向她们这边望了望。也许是由于玻璃幕墙反光,他的眸子如猫眼般闪出一道怪异的光,继而眉头微蹙,面色阴郁地转身离去。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