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成了“借酒消愁愁更愁”。
我的确不该将感情寄托在她身上,她心里早就有了别人,早就……有了……另一个与她分享秘密的人……神情恍惚间,他朦朦胧胧感到有个身姿婀娜出挑的女子走近,极其妩媚惑人的声线犹似迢迢飘来:“呦,你也在这里呀?”
他慢慢从吧台上撩起迷离的醉眼,面前的人影不住地飘移晃动,仿佛有意挑逗似的,偏就让他看不清、抓不到。此刻,他慵懒乏力得很,也不去多加理会,又仰头痛饮了一口,不慎被呛得猛咳起来。
手机铃声凑巧响起,在满室沸腾喧闹中,孤独无助地轻唱着张信哲的那首《初恋的地方》。
我记得有一个地方
我永远 永远不能忘
我和他在那里定下了情
共度过好时光
那是一个好地方
高山青青流水长
陪伴着我们俩
初恋的滋味那么甜
怎不叫人向往……
他几乎连看都不看,直接掐断了电话,又猛地扯开衬衣领口。一只娇嫩的纤手轻抚他颤动的宽厚背脊,金栗色卷发掩映下的神秘面容带着幽魅的香氛凑近。
“你没事吧?宝贝。”
“你叫我什么?”常轼埋首于双臂间,闷闷地低吼道。
女人伸手搭在他攥着手机的右拳上,戚戚哀求般嗲声道:“你怎么忘记了?我说过的,你就是我的初恋啊,宝贝。”
常轼猛然抬眸,只见徐晨星波光流转的媚眼在面前摇曳,忽远忽近地流溢着无尽暧昧。他将唇角轻轻一撇,鼻中喷出孤傲的冷气。
“顶多是单相思罢。”
“有太多的初恋,要么以单相思开始,要么以单相思收场,难道你不认同吗?”徐晨星并不着恼,只捏了捏他的拳头,仿佛要融解感化一块顽石。
常轼倏地撤回了手,手机却因抓握不稳掉到地上。徐晨星抢先跳下高脚椅,俯身拾起手机,递还给他时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随即微哂道:“我猜你的锁屏密码,该不会还是那人的生日——0606吧?”
他劈手夺过去,羞愤异常地嚷道:“要你多管!”只是周遭太过喧腾,他的忿然咆哮全然失掉了威力,甫一脱口便消散在人声鼎沸和觥筹交错中。
“我怎能忍心不管呢,”徐晨星秀眉微挑,轻撩了一下额前散落的柔顺刘海,“这十几年来,‘丑八怪’的光荣称号虽说是拜你所赐,可你又怎能忍心弃我于不顾,对不对?”
常轼斜了一眼她额边的疤痕,蓦然想起十一岁那年的旧事:五年级某天放学后,他饶有兴致地拉着高菲去练足球,她踢飞的球恰撞上邻家女孩的后背,无巧不巧的,她跌倒时撞破了额角。女孩的家长找上门来,他径自挡在高菲身前,坚称那是自己踢的,一切与高菲无关。
而那位邻家女孩,正是眼前的徐晨星,与他们不在同一所小学,住处相隔却不算远。之后的看医问药全由常轼家一手操办,因此,高菲对徐晨星只残存着些许朦胧的记忆碎片,并不确知其名姓。
徐晨星见常轼沉吟,猜到他已陷入丝丝缕缕的往昔光景,便也随着他去,只将血腥玛丽灌下口去。刹那间,甜酸苦辣一齐骤袭向味蕾,胡椒与芥末的微辣横行于唇齿之间,却又似缠绵悱恻的苦恋般动人心魄。
她想起幼年时,常轼在家人陪同下带她去医院检查伤势,一路不停安慰她会没事的;在缝合手术后,他拎着水果去看望她,关切地问她伤口还痛不痛;她出院以后,常轼又多次来家中探视,想方设法安抚她的情绪;最终,她额边留下一道难看的永恒伤疤,他便讲些奇闻异事逗她开怀大笑,暂时忘却烦恼与伤痛。
徐家父母原本不甚关心女儿晨星,经常外出打牌搓麻,时而通宵达旦,当真是应了他们给女儿起的名字,伴着天上即将谢幕隐退的晨星回家。他们见常家经营的是珠宝玉器生意,在当地小有名气,便起了觊觎之心,打算借女儿的伤势狠敲竹杠,捞些现成的便宜。
既生了这种心思,他们终于对女儿之事倍加关切,却令看清了这一点的徐晨星感觉自己成了被人利用、任人摆布的一粒棋子、一种筹码,因此心中颇不痛快,脾气也愈发桀骜不驯起来。
虽然两家的长辈为赔偿事宜吵得不可开交,但徐家见常轼能让养伤的女儿心情愉快,也就不公然反对他们来往。后来,正值豆蔻年华的徐晨星渐渐对他产生依赖,每天都扒着窗口苦苦等待他前来看望。若是一连几日不见踪影,她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直到有一天,她去常家开的珠宝店“堵门”,偶听他的异母弟弟常轩提起,哥哥放学后经常陪同班女生高菲玩……徐晨星忆及此处,骤然捏紧了血腥玛丽的酒杯,指关节几近微微发白,配上杯中殷红如血的酒水,犹似白骨般惨淡瘆人。
高菲的名字仿佛横行的盗贼一般,不由分说地闯进她情窦初萌的内心世界,投下一道浓重的阴影。她时常暗自企盼,若能换得常轼恒久无变的关心与陪伴,即使自己再添几道伤疤也在所不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