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婕俏媚的点了点头,心知郎君所说也是实情,她本对费沧甚有信心,当下也只以为自己的法子用得不当,又或者操之过急,一行人默默吃饭,这里是出关的要塞,城门下往来的人流汇杂,不过一会,大家隐约听见自己所坐的茶馆木栏下,有两个人在小声的说话。
其中一个年迈些的沧桑男子开口道:“乖女儿,咱们还剩下一块口粮,你赶紧先吃了吧。”
接着另一个稚嫩的细细嗓音,有气无力的回话道:“爹爹,我……我不饿,你年纪大了,身子骨要紧,还是……还是你吃了罢。”
杨宗志等人听得微微惊奇,转过脑袋,凑过身后的木栅栏向下望去,见到原来这里蜷身靠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白发老者,另一个却是个大辫子姑娘,那老者看起来四五十岁出头,满面沧桑风尘,而那小姑娘却是依稀十几岁,正值青春妙龄年纪,老者一边说话,一边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冷的事物,大家仔细一看,见到他黑漆漆的手心中托着一块烧饼,巴掌大小,这烧饼不知放了多少日子,皱巴巴变得又干又涩,恍惚比一块石头好不了多少,而那父女俩却对着这么一块极难下咽的烧饼,推来让去。
史艾可等人看得心头一酸,杨宗志开口唤道:“老人家……若不嫌弃的话,请您进来和我们一起用饭,好么?”
那父女俩听得一愣,抬头看上去,见到隔栏内坐着一众衣着鲜华的少年男女,这些人个个气质不凡,男的英挺,女儿家妩媚多姿,那父女俩面现惶恐之色,一时讷讷的不敢接话。
杨宗志笑着正要开口再度相邀,史艾可却是飞快跳起来,也不管人家情愿不情愿,便把这二人拉扯着到了席位上坐下,双手按住他们的肩头,这二人便动弹不得,这也难怪,史艾可从小跟着一群乞丐们长大,小心思里,可万万没有想过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她看到这父女俩穿的衣衫褴褛,浑如乞丐,心头更是平添几许亲近之意,穿的破了又能怎么样,她爷爷不是整体都穿着个破衣衫,身上尽是补丁么,再说她自己,过去也经常扮作臭乞丐的模样混迹江湖,更是用这幅样子,将杨宗志手中的白马给骗走过。
那父女俩坐下来后,唐小婕和柯若红分别给他们盛上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那两人看得手足无措,仿佛石像一般的呆住,半点不敢伸手,过了一会,那老者抬头道:“公子……我们……我们没钱的。”
柯若红听得噗嗤一笑,腻声道:“老伯,我师哥请你吃饭,我们不要你们的银子。”
老者和他女儿听得半信半疑,抬头一看,见杨宗志端坐在面前,俊逸无匹的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老者目中一红,举手拜道:“救苦救难的大恩人啊……”
杨宗志诶的一声,抬手一阻,皱眉道:“只不过是一碗白米饭而已,举手之劳,怎么当得起老人家这么大礼?”
唐小婕柔声道:“快吃吧,老爹爹,我看您和您女儿都饿坏了,您年纪大了,而您女儿正当长成,可都经不起饿呢。”
朱晃在一旁站起道:“我去再要一些小菜过来,杨兄弟你们先吃着。”
如此一来,那父女俩推辞不过,只得低头闷声不响的大吃起来,他们许是饿得太久的缘故,这一吃起来如同风卷残云,过了一小会,三大碗白米饭便分别下肚,史艾可等人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自己的吃性便淡了,只是不停地给他们夹菜,嘱咐他们再多吃一些,再过片刻,那父女俩吃的大饱,推开筷箸站起来便要给大家叩头,史艾可一手一个的将他们拉住,杨宗志笑道:“老人家不必多礼,你们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怎么会流落到关外来的?”
这两人穿的虽破破烂烂,可是与关外人的衣着打扮还是颇为不同,老者一五一十的回话道:“我们是北郡人,家住在阴山脚下,这是……这是到关外来逃难来的。”
杨宗志听得一呆,忽然想起坐马车从鸿冶城出发时,眼见到不少人携家带口的往南方赶去,他心头一动,皱眉问道:“你们……你们也是因为蛮子的原因,所以要背井离乡的,是不是?”
老者点头道:“怎么不是,这半个月来,咱们那里家家户户都传遍了,说北方蛮子驻扎大军在阴山外侧,而朝廷已经丢下我们子民不管了,人人都忙着逃命,我家里只有女儿相依为命,我倒是老得快要走不动,逃与不逃没有分别,可是我这乖女儿才十六岁大,她可经不得蛮子铁骑的折腾呀,无奈之下,我只能带着她一道向关外逃,希望能避开这次战火,等战火平息后,我们再重返家园。”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悲,牙关紧紧咬住,吱吱作响,蛮子厉兵秣马,可朝廷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三皇子和鲜于无忌派兵攻打洛都,洛都城内尚且腾不出将官去应敌,又哪有余力去抵抗北蛮,难道……难道真的要任由蛮子在北郡烧杀抢掠一空,挥师退回阴山,再去收拾残局不成?
史艾可等人却是幽幽红了秀眸,看着父女二人行迹潦倒,随身只留下一块巴掌大的烧饼度日,就算是逃到关外又如何,岂不是还是饿死一途。柯若红伸手抹了抹腮边的清泪,哽咽道:“老伯,那你们……在关外还有远亲没有,可是要投奔他们而去么?”
老者摇头道:“我家一脉单传,到了这一辈,便只剩下一个女儿相依为命,哪里还有什么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