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疑惑，便将地窖旁空地上的炭灰杂物拍开，小心地把家谱放上去，再次跳下，由于瘸了腿的关系趔趄了一下，因而下意识伸手扶住身边的石壁。

这么一扶，殷乞就发现了不对。

这地窖周围不是石砖砌的也就罢了，竟然还凹凸不平，粗糙不堪。毕竟在宗祠下，无论如何也该是去用心建造，现在如此简单，显然是匆忙赶时间之作。

本来宗祠下就不该有这种地窖——是某些人偷偷建的？

实在是由不得他不这么想。

有能力瞒过众多族人的耳目，去动宗祠的人……殷成山。

只有殷成山。

殷乞有预感自己能发现什么，掏出怀里揣着的火折子，毕竟这看着不大，却有一半多掩在黑暗中，看不清切。

他点起火折子，把之前随手拿的一个短短的白烛点着，借着那温暖的小火苗看去。

没有东西么？

殷乞不信邪，就绕着石壁走了几步，敏锐地觉察到自己脚边的尘土中有一张灰暗的绸布。

他捡起来，看了看，有点紧张地抓住了这块抹去灰尘后可以看出原先鲜艳靛色的布料，突然很庆幸自己父亲那独特甚至为周围世家暗下嘲笑的穿着。

父亲往日，若非重要场合，都是着一件靛色长衫，有时衣角还有一个小小的补丁。朴素的如同一个普通的与天灾**搏斗的农汉，若非那威严的气势，恐怕没人会认为他是堂堂北方武林的领袖。

他笨拙地用手指抹着布料，可以感觉得到那不算精美的云纹。一时，他突然想要落泪。

过去不知道，现在他很清楚父亲如此节俭，甚至教了殷川殷龙越经商之法的缘故。

他在赎罪。

他慢慢地把那陈旧的布料揣着，看看地面，手掌有力地扶住窖口，腿一蹬就翻了上去，不料猝不及防下与一旁眼带煞气举剑欲刺的殷川撞了个面对面。

殷川吓了一大跳，险些把殷乞脖颈开条口子，急忙后退几步，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才呐呐道：“哥…”

“小川。”殷乞不算恼火，惊讶的情绪也马上平复下来，声音沉沉听不出喜怒。

“哥……我以为是外人。”殷川低声辩解了一句，随后情绪就激动起来，“为什么！我们家——殷家庄会变成这样！魔教，哥，是魔教吗！”

殷乞按住他，默然不语。

殷川几乎是崩溃地低吼：“不可能，怎么可能？我被魔教抓去半个月，家里就变成了这样！怎么办啊，哥……怎么办？”

殷乞低头看他，垂下眉角，一看就能感受到他浓重的悲伤。但在殷川看过来时，他勉强笑了笑，道：“哥会报仇。”

我会报仇。

这句话奇迹般地安抚住了殷川，他身体好像也一下子失了力量，晃了晃险些栽倒，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住殷乞的衣袖，疲惫地闭上眼，长呼了一口气，似乎是将复族之责尽数担在了殷乞身上。

殷乞忍不住皱眉，却心软他失了武功，没说什么。

毕竟父亲还在。

殷川闭上眼就没有动静了，殷乞给吓了一跳，伸手去探他鼻息，发现仅仅是睡着而已，不由好笑，费力地把他托到背上，动作小心而平稳，这对左腿使不上力气的殷乞来说，确实并非易事。

但接下来——该拿这小子怎么办？

他思索片刻，把他带到一家客栈，留下一张字条：

“小川，你在这里呆半个月平复一下心情，然后来江南找父亲吧。

——殷乞”

不用他人评说，殷乞便知这话说的并不妥当，但时间仓促，他也无暇顾及殷川看法，而是快步走出门去，走进张五常的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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