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牵我, 专心行路。本也寻常,可思及楚云深最后那句话, 不免想问问他。
“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怎么倒不说话?”
他转脸一笑, 脚下仍是不停, 却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怎么是我想听什么,你自己就没有想说的?”我心中稀奇, 想了想索性直接些, 道:“她说她没有爱过你,我不信, 你信吗?”
他这下倒歇了脚步,放下缰绳却又扶住了我的两肩,“子非鱼,我非她, 如何猜度都不过是自扰。”这话虽在理, 可难免有些偏离正题,刻意回避似的。
我不肯就此作罢,脾气也似被勾起来了, 便推开他的手道:“她因爱你才一步步走到如今田地,若你当初选择的是她,便不会了。她说这话是悔,亦是想彻底了断,可却适得其反。”
他听罢摇头一叹,万般无奈似的,“那又如何呢?是非自在人心,情意谁属也只在人心罢了。玉羊,别闹,旁人的事我不管,但我们成婚已逾一载,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我其实也没有闹,不过性子着急了些,被他这样一说才暗暗生愧,低头道:“我,有些乱了。”
“是累了吧?”他自然不会真的怪我,又笑出来,屈指在我额上轻轻一敲,拥我入怀,“那些事都过去了,日后必会诸事顺遂。”
是啊,尘埃落定,我竟不用去计较的,还是他看得通透些。
……
既受了楚云深之托,我次日便去了庆王府一趟,只是潭哥哥虽在,却称病不见。我也能理解,此番事体对他打击不小,应是尚未缓过劲来,倒不好勉强,而又恐他太过沉沦,忧愁难纾,终究选择留书一封,尽述详情。
信中交代凡有三事,一来就是此案中隐藏的祸首武氏;二则便是楚云深的歉意;第三,也是最关紧的一件,便是提醒王府赶紧更换李俨的乳母,倒不要让这心术不正的人自以为侥幸。
如此,也算了了最后一桩大事,安了心,轻松返家。
“夫人!太好了,太好了!方才赵助教遣庶仆传话过来,说钟先生谋职之事终于有着落了!”
才叫家奴将马儿牵到后院去,人还在门槛外,便见霜黎脚步如飞地向我奔来。事情倒是一件喜事,但不论这内容,单看霜黎眉飞色舞的神情,还以为是她自己有什么大喜了呢!
我因笑道:“瞧你,给双翅膀就要飞起来似的!究竟又与你无关。”
她这才收敛喜色挪步到我身侧,只是嘴角笑容怎么也掩不住。稍待回了内院,更衣坐定才又听她说起细详。原来,钟灏已跟着老师的庶仆去了吏部,只是还不知定了个什么官品。
“先生在我们府上住了有大半年,如今再也不用自愧寄居了!”她一面给我端了茶来,一面又自顾自地说道起来,那喜悦态度较方才更甚,“我想着,若能与校书同在一处,互相有个照应就更好了!”
我也不说话,只凭她巧嘴安排,看着取乐,而又等了片刻,她竟也停不下来,还越发张扬了。
“霜黎,你是不是……”她这副样子令我忽然想起先前的一个场景,心下暗忖,主意渐定,“你对钟灏……”
“夫人,钟先生回府了,他请夫人正堂一见,说要拜谢夫人呢!”
一语未了,前院小婢却来通传,只是我还未答什么,又是霜黎抢了先。她双目放光似的,急急问道:
“先生可说定在何处了?”
“先生未说,就算说了,奴婢也听不懂啊!”小婢皱眉摇头,说罢轻施一礼转身去了。
霜黎略显失望,这才顾及我,目光转过来,颇为殷切。我自是一笑,心中更加肯定方才所想:霜黎对钟灏动了真情。
“他要拜谢,必是得了满意的官职,你去备些薄礼,稍待送到正堂来,我且先去会见。”
此刻无暇说破,不过寻了个借口,满足霜黎所想,而她果真惊喜不已,连声道谢,转就跑没了影。
去至正堂时,钟灏笔直站着,纹丝不动,见我进来才上前一步,却是要下跪,被我赶紧拦住。
“广白兄如今真正有了功名,不能跪我。”我笑道,请他入座,又恐他再推诿,便索性拉了张茵褥放在他身前,“坐下再说。”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揖手,面色含愧,虽是坐下了,但仍是端正严谨,“钟某能有今日,都是校书与夫人,还有赵助教不辞辛劳,鼎力相助,钟某不敢自傲。”
“倒先别言谢,你还没说究竟任了何职呢!”不论为他还是为霜黎,我都更关心他的前程。
“我疏忽了。”他不好意思起来,略低了头,才道:“是越州府录事,从九品上。”
“竟未留京?”我又惊又奇,心下一沉,“赵老师怎么说的?”
“赵助……”
钟灏正要向我解释,却忽闻门外“啪嗒”一阵声响。起身去看,廊下并无人影,只是地上散落着大小笥箧,里面存装的东西也掉出来,是一些衣料用物。我瞬间明白,方才定是霜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