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之时皇帝已经离去,床边空荡,仅存的体温在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并且是场噩梦。
唤了镜儿和淳蓝进来为她洗脸更衣、梳妆打扮一番,方才用早膳,昨日晚膳本就吃得甚少,因此早膳便多吃了些,看着淳蓝等宫女眼神闪烁的暧昧,她不禁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用完早膳便去了东暖阁歇着。
不多会儿镜儿便端着茶水点心进来,程晚如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她,问道:“合宫里一早可有什么事?”她昨夜侍寝,这么大的事情,别说是后宫,便就是前朝,也该有些反应了。
镜儿放下茶水,撇了撇嘴道:“宫中热闹得几乎要翻了天,各宫殿的娘娘都派人前来柔婉殿打听昨日的事情呢。”
程晚如皱了皱眉,“打听什么?”打听侍寝之事?未免有些好笑了。
镜儿哼了一声,道:“小姐被禁足那些日子,人人都等着看好戏,如今才刚解禁皇上就让小姐侍寝,最气的莫过于左昭仪了。”
程晚如微笑道:“左昭仪本是想讨好皇上,前来刁难于咱们,岂知皇上并没有向着她,她若不气,我们便就该怀疑此人的用心了。”
镜儿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咱们得罪了左昭仪,左昭仪怕是会将小姐视作眼中钉了。”
程晚如蹙眉,端起茶盏,沉吟道:“她若是个聪明人,暂且便就不会在眼下与咱们冲突,而且还会向咱们示好。”
“若左昭仪不是小姐想象的聪明呢?”镜儿歪头疑惑问道。
程晚如半扬秀眉,幽幽道:“端看她要如何,若惹上了咱们,也不必与她客气。”
镜儿有些迟疑道:“怕是如此会不妥,毕竟她总归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说不定等哪日怀上了子嗣,封妃是迟早的事情……”
程晚如神色如常,唇角噙起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道:“气焰过于嚣张的人,即便封了妃,一样坐不稳,这宫里头,盯着妃位的人可不止一个左昭仪,听说最近落影轩余婉仪颇有几分圣宠?”
镜儿皱眉在脑海里搜寻,须臾,道:“这个月倒是被皇上召唤过一两次,最得圣宠的还是左昭仪,近两个月来,除了余婉仪恨,再没有其他嫔妃得蒙机会。”
程晚如一愣,“皇上不曾去过皇后那里?”
镜儿摇头,说道:“别说是去皇后那里,就是皇后病了差人去请皇上,皇上也只是赏了许多珍贵药材给皇后补身子,不曾踏足昭阳殿。”
程晚如不语,蹙眉深思,皇上不喜皇后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么?那么为何皇后这个位置还坐得如此稳当不曾有过动摇?
程晚如揉了揉眉心,一眼看到窗外的晴媚天气,起身便带着镜儿去了院子,鼻尖充斥着清新的空气,院中的木兰花开芬芳,阳光透过庭院,让她不由得想到皇宫外的天地。
红墙黄瓦,却有多少女人愿意耗尽年华留在此,只为一个伸手触摸不到的荣宠。左昭仪如是,皇后如是,就连程相,都肯为了更大的尊荣,而亲手将疼爱的女儿送进来。
程晚如记起昨日吩咐镜儿出宫办的事,便问道:“昨日出去,见到他了?”
镜儿愣了愣,连忙点头回道:“有琴公子很好。”他很好,只是眼底有了些更多的东西,似是憔悴,但她却不敢说。
他很好?程晚如挑眉淡然,淡淡睨了镜儿一眼,问道:“还说什么了?”
镜儿低声说道:“什么都没说。”就连那张小笺,她打算一直瞒下去,进了宫,便就是各自天涯,再见亦难,不应有太多牵扯。
程晚如勾了勾唇,只浅然一笑,旋身走出院落,镜儿紧紧跟在身后,神情紧张,生怕她看出了什么,小姐心思剔透,在她面前,好像没有人可以隐瞒得住秘密,但今日她镜儿居然就这么做了,这是第一次,但愿也是最后一次……
一路漫步宫道,柔婉殿附近的园子便就一个御花园,因此程晚如随意便走进了御花园中,看锦花簇团、古木参天,望池中芙蓉出水、游鱼穿泳。倚靠亭栏,舒适惬意,有风拂来,如人在耳语,如鸟在轻鸣,一切极好。
他也很好么?镜儿说他很好,那一定很好。
程晚如眼盯着鲜艳的花团,眼眉梢尽是浅然淡笑,进宫那一日,他来看她,除了交代花红坊留她差遣,未再言及其他,他那欲言又止她又岂会看不到?只是他们二人都不够勇敢,放不下的太多,许多情愫就这样埋藏再埋藏,彼此之间不曾坦言,却早已明了。或许,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便知,这场进宫,是迟早的事情,于是,感情便就这样压抑在了心底。
“小姐……”镜儿见程晚如有些黯然,嚅嗫轻唤出声。
思绪飘回,程晚如微微一笑,看向镜儿,“怎么?”
镜儿怯怯问道:“小姐是否在想念有琴公子?”
程晚如神色一变,不动声色环顾四周,淡淡道:“镜儿,这些话,你该知道轻重。”
镜儿咋吓一跳,连忙点头,紧张地左右张望,道:“镜儿该死,镜儿只是见小姐不开心,以为……”
“以为我在想他?”程晚如笑了笑,无声一叹,她表现得如此明显么?
镜儿点点头,又摇摇头,细声道:“小姐,有些人,该忘便忘了吧,念着,只会让自己愈加难过。”
程晚如温和颔首,赞赏看她,“镜儿,你年纪虽小,有时说的话很是受用。”该忘便忘,念着只会放不开手,苦了自己又苦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