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在一半光明一半阴影的小巷里自拍,看地铁站的涂鸦,在广场上追逐白鸽,用面包屑投喂它们,在新月初上的开花的长街跳舞,喝酒唱歌。
路上的白人微笑看着她们。
“女孩子最快活的时候。”戚朵也不禁微笑。
连湛搂搂她的肩膀:“你以前也这样么?”
戚朵笑道:“每个女孩都有闺蜜。小时候,会觉得闺蜜比父母还亲,长大后也会把她看做很重要的人。”
连湛没说话,只是搂紧她。
戚朵果然想起那个生着泪痣的女孩,笑容凝住。
夜幕降下。
姜荼在巴黎租住的小屋。
赭红墙壁,墙上墨绿木窗框,框着一面银蓝的月光浸漫的夜。
两个女孩挤在一张铁艺小床上,红色墙壁下,给人一种温暖亲近的感觉。
“你的理想是什么?”姜荼望着那窗。
“我?我这样的人有什么理想。”英子把头枕在手上。
“你要专注做一件事,一定能做得很好。”
“噗。”英子说,“别介,鸡汤我不爱喝。”默了一会,她也望向那窗:“我只想快意一活,尽早就死。我不能想象我四十岁的样子,所以至少要死在三十九岁时。”
姜荼微笑:“我有理想的。我的理想是做潘良玉那样的女画家。”她支起半个身子:“我的意思是,画的像她那样好。只要好,成不成名都无所谓。”
“哦。”
姜荼躺下笑道:“最好是死后才华才被发现。多有审美价值。”
英子这下激动地一把搂住她:“审美至上,随我!怪不得我这么喜欢你。”
姜荼连忙推开她:“什么随你。你压着我头发了。”她把黑缎似的头发扑擞到枕头上方:“我很小的时候就立志要做画家。我爸爸知道了,”她学父亲的语气:“什么画家!你应该要当市长、省长!”
“天呐,我还是个孩子。那会我才七八岁。后来我要出国,我爸又告诉我:现在的社会,一个政治圈子,一个财富圈子,进不了这两个,就土里刨食吧。送你念商科,将来回国进央企,找个门当户对的男友,双方父母资助,一结婚就进入中上层社会。”
英子偏过头:“所以你念商科念到美术学院去了。”
“对。”姜荼点头:“到时候回国,我爸不会把我灭口吧。”
“灭口不至于,”英子拍拍她:“被赶出门了,姐们养你。”
月光淡去,天光渐亮,气温骤降。
仿佛是雪后,街道湿漉漉的,光秃的枝桠像湿黑的铁爪一样,伸向阴白天空。
路边咖啡馆里走出两个女孩,一个红的,一个绿的,分别是姜荼和英子。
她俩手里拿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紧紧靠在一起走着。路过一只红色电话亭,穿绿色羽绒服的英子打开门进去,先是在玻璃上做个鬼脸,然后耸起左肩,摇摇屁股,扭了个性感的姿势。
姜荼一边笑一边掏出手机接听,那笑便渐渐冻住,变成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英子跳出电话亭。
姜荼茫然道:“我爸出事了。”
飞机飞过天幕。
鹤城郊县,一间只有六十余平米的鄙旧小两室一厅,能看到窗外废弃的工厂烟囱。
一个女人发如飞蓬地坐在小客厅的两座布艺旧沙发上,斜光黯淡里犹能看出美人富态的痕迹,但如今两腮的肉都瘦松了。像年老落魄的邓丽君。
姜荼模样继承母亲。
“现在才回来。”
“妈……”姜荼扑在母亲膝上:“我立刻就请假了。爸爸呢?到底怎么了啊。”
女人迟钝地看她一眼:“请假?你还指望去法国学那不能吃不能喝的艺术呢?”她四顾一圈:“什么都上交了,还是二十五年。二十五年,你爸出来都七老八十。这房是你外公外婆的,将来你舅舅要不抢,我就和你爸在这养老吧。”
“妈……”
“妈没本事,除了一日三餐我供得起,别的,都靠你自己。我一个纺织女工,跟了你爸,福也享了,到底没享到头。”她看向姜荼:“恐怕你的命还不如我。依我看,趁早找个实靠男人嫁,哪怕各方面差点。别出去管不住自己,丢你爸的人。”
姜荼想到爸爸,不禁哭了,想到未来,不禁茫然地哭都哭不出来。
“记着你爸怎么惯大你的。他一听说你换了专业,立马去跑高校的路子,说,女孩子,将来在体制内做个老师,清雅点也好。八字还没一撇,先花出去二三十万。这些你都当梦听听,这辈子是没可能了。”
姜荼泪顺着脸流,女人疲倦地摆摆手:“早点睡吧。”
姜荼拖着两只巨大的箱子,跟着英子走进城,满地泥泞,路边小发廊里坐着大腿肥白的年轻女孩。姜荼不小心踩到一只腐烂的橘子,趔趄一下。
英子熟门熟路地将她带到一户筒子楼里,四面薄板般的楼围出一口天井,各色衣服挂成万国旗。
一进屋,英子把香奈儿包往床上一扔。
姜荼有些局促地立在门口:“谢谢你陪我回国,又收留我。”
英子一把将她拉进来,“哗啦”拉开屋内的帘子,露出一小片洁白的世界。
“这你画室。怎么样?姐姐刷了一整天。”
姜荼长大了嘴巴,随即笑了,像一朵白茶花瞬间绽放。顾不上别的,她打开箱子,先把画具颜料铺陈开来。
小屋内。
两人围着一只小凳子吃外卖。
“那出版社不挺好吗?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