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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长子办生日,在苏州原本不是一件大事,但是因为正主是秋日书院山长的得意门生徐,便变得有些许不同。传言他五岁熟读经书,八岁鉴赏字画,名声显赫在外,办完本次十二岁生日后便将参加童子试的第一试县试。若是过了,便继续参加府试和院试,搞不好能获得江南第一年少童生之名。以他的才华,童试后的乡试应该难不倒他,若是成绩优秀,被选为贡生,入国子监读书,等待机会参加会试,甚至走到了殿试那一步,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对于这个前途无量的少年郎,江南各大家族均携带子胥出席,让家里的孩子和这种人结交总是没有坏处的。
六月初八,天公作美,是个大晴天。夏子旭因为前阵子忙于内宅之事,公务上多有耽搁,便取消了出席徐家宴会的打算,不过礼物却让妻子精心准备一番。与其说是给织造大人面子,不如说是因为秋日书院的曹梓峰是他的至交好友。蒋岚将礼单弄好,特意递给冬雪观看。
“你觉得怎样?”
夏冬雪恭敬一笑,点点头:“母亲准备的都是好的。东西不多,却样样精致,不是凡品,多为学业上所用之物,相信徐大人心里会明白的。”
“呵呵,徐大人的嫡妻王氏算是我幼时的手帕之交。她家是书香门第,大伯官至正一品殿阁大学士,父亲是从三品的太仆寺卿,可惜红颜薄命,嫁给徐绍男没几年便逝去了。其实,徐绍男和你爹的境遇相似,都曾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本是应该官道通顺的。但是因为徐家其他人牵连进了宣统二十年的御史编年案,连累了徐绍男,否则,他不会只做个织造的闲差。”
夏冬雪点点头,织造署是为皇室督造和采办绸缎的衙门,虽然油水颇多,却只是个五品官。
“或许正因为如此,徐绍男做事分外小心,不敢轻易参与到党派斗争之中,倒也没有辜负皇上对他的信任,是圣上放在江南除你父亲以外的另一枚钉子。可是徐家其他人却没有此好运了,单说徐绍男嫡亲的两个哥哥,至今就没有被再次复用。所以,那段时候,别看徐家表面光鲜,保住了徐绍男钦差的位子,实际上内里已经空了,光是为涉案打点的金银就不知道散了多少,有去无回。”
夏冬雪深刻的理解这种树倒猢狲散的感觉,想前世她不也一样吗?夏家不可估计的财产都被蒋府吞了,但是即便如此,也无人对她多一份怜悯之心,直至死去,都是那般憋屈。
“待会,你拜见的徐夫人是徐大人的续弦,苏家嫡系的女儿。”
夏冬雪莞尔一笑,她明白娘亲是提点她呢,笑着接话道:“苏家的女儿,如果不是徐家当年那般困难,怕是徐大人宁可一辈子不娶嫡妻,也不会让商贾之女进门吧。”
“呵呵,你这个小东西,此话我们轿中说说便罢了,待会见了众人,切可再如此胡言。”
“女儿明白的,那苏家亿万家财,不缺金银,定是当时抓住时机,在徐老太太身边吹了耳边风,才把自己闺女嫁进门吧。只是她家闺女也太不争气了,如今数年过去了,竟是一子未得。”
“徐大人和你爹一样,一心奉承圣贤之道,他们这样的人最重视门第,怎么可能看的上苏家姑娘呢?而且因为这桩婚事,徐大人总是被和苏老爷相提并论,胸口憋了一口恶气无处无发。
一个是正经八百的殿试状元郎,一个是靠嫁女儿而稳固地位的小小皇商,也难怪他如此憋屈。但是也正因为续弦的嫡妻不招待见,苏氏至今膝下无子无女,才会容得下王氏的孩子。我听说她待他们如同今生一般的好,怕是日后也指望着这两个孩子呢。”
夏冬雪一阵动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命运。女子在这世上活着真是不容易啊,像她父亲夏子旭,已经算是极好的男人了,也难免让母亲受气受累,日后的自己,又该如何面对未来的姻缘呢。
“真是复杂,女儿要是永远都是个孩子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在母亲和父亲大人膝下承欢,不去面对什么姨娘小妾的,想想就是头疼。”
“傻孩子……”蒋岚见夏冬雪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安抚道:“你有我和你父亲还有至哥护着,必然会寻一门放心的亲事。”
“什么额……”夏冬雪脸色羞红,将目光看向了窗外的街道。
不一会,夏冬雪的轿子便抵达了徐家府邸。可是偏巧的是,江宁苏家和巡抚大人的轿子也同时抵达了,一时间宽阔的街道显得拥挤万分。徐家门口的管事更是有点发懵,俗话说上门是客,可是三路人马同时抵达,考虑到彼此的身份官阶,急忙派人进屋禀了老爷。
徐绍男顿时也愣了一会,当然,他自然不是为苏家烦恼,而是因为盐道布政使和巡抚大人都是从二品的外放官,到底先去迎谁是个问题。好在今日夏子旭没有来,而巡抚大人来了,一时间反而解决了这个难题。
徐家续弦的夫人苏梧数是苏家王老太君嫡亲妯娌的么女。她和苏梧凤算起来是表姐妹关系,可是因为岁数相差太大,苏梧凤又是被苏家单独养起来的,虽然叫一声表姐,却是只见过两三面而已。徐绍男怕怠慢了布政使夫人,便让嫡妻先去迎接布政使的轿子。这样一来,她妻子先出门一门,迎接的是布政使一家,而他作为主人虽然后出门的,却亲自迎接巡抚大人,想那巡抚大人也说不出来什么。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