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
太后目光从严厉、错愕渐至恨恼,最后抬手不知道摸到什么,便朝我丢过来。
我只觉得鬓角一湿,一个黑乎乎的物件擦着耳朵飞过去,将身后柜子上摆的瓷瓶撞到地上,摔得希碎。屋子里再次静默无声。清扬也跪直了身子,忘了切脉。
刘碧君惊恐的睁圆了眼睛看我,片刻后,不及站稳便朝我跑过来。
我耳边有什么东西湿湿热热的滑落下来,身后己隐隐能听到脚步声。
刘碧君抬了手帕来为我擦,我往后退了一步,脚腕一磕,便仰倒过去。
我并没有陷害刘碧君的意思。我只是恰好想到苏恒那句“晕过去”,并且觉得目下时机刚刚好。跟刘碧君交道打多了,总忍不住也想“凑巧”的柔弱一回试试。
我上一次装晕,还是在杨清叛乱时,然而那时怀了孩子,纵然身后七八个人簇拥着,也并不敢真的摔下去。若不是杨清畏惧沈家的威势,又存着拉拢舅舅的心思,生怕我在他手上出了意外,我定然拿不住他。
然而这一次当着刘碧君和太后的面,却是不敢怜惜自己了。
只要舍得疼,怎么还装不像呢?
我倒得利索,刘碧君手忙脚乱的没拉住我,反而错手推了我一把。
我只差一点便要在门槛上摔得头破血流,幸而身后赶过来的人及时冲了一步,将我接住。
我本以为是方生,然而半晌没有听到告罪的话。又以为是苏恒。
便扶了额头,倦倦的睁开眼睛。
藻井上的浮绘在跃动的烛火光里仿佛活了般令人眼花,我凝神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眼前的男人确实不是苏恒。倒也是一张俊朗的面孔,剑眉,黑玉一样的眼瞳,挺直的鼻梁。人说相由心生,这人倒生了副正人君子模样。
却没有坐怀不乱的修为。目光闪烁了两回,才终于强垂下睫毛来,别开脸,道:“臣……冒犯。
方生忙招呼几个宫女来扶我,用帕子为我捂住额上伤口,刘碧君想上前,却被他不动声色的隔开了。
刘碧君大慨一时还未回味过来,只有些怔愣的望了望先前接住我的人。
我脑中回转,忽然意识到,那个人是刘君宇。
果然,他这就俯身下拜,道:“臣刘君宇,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见过刘良人。”
刘碧君侧身受了半礼。
太后又在那边咳嗽了起来,似乎气得不轻,上气不接下气,道:“方生,你去打听的消息呢?”
方生似乎也有些恼怒,却还是按捺了,不动声色的上前道:“回太后,臣出门便遇着刘常侍,并未来得及打听清楚。”
——让刘碧君的哥哥来报信,看来苏恒审问的,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人。
鬓角的伤口渐渐呼呼的疼了起来,具体伤在哪里我自己也分辨不出。抬手去摸,却被人挡住,原来先前跪在一旁的太医令己经过来帮我清理。
“不碍……”他颤巍巍道,“未伤了面颊。”
这就有些可惜了。红叶额角上的疤痕日日用刘海遮了,明明不是她的过错,却是她不能见人。若换做了我,必然干干净净的将额头亮出来,让我的仇人日日看着,夜夜心神不宁。
若伤在头发里,倒也像我藏着掖着似的。
我不由偏了头去看,太后到底用什么打的我。
却只看到一地碎瓷。有人落脚在碎瓷的间隙,袍据上云纹蜿蜒似水,鸣玉下漆黑闪金的绦穗低垂过膝。
苏恒回来得竟然这样快,必然不及收到方生传去的消息。
看来他在太后跟前,也是安插了人手的。
他俯身从宫女手里将我抱起来。我忽然就有些懊恼,自己装得太过了。
他声音略有些沉郁,“儿臣忽感身体不适,便先回宣室殿了……”
他停住脚步,身后跟着的另两个太医令只得在门外跪了。
“子瀚,你代联向太后禀明原委。你们三个留下来,悉心为太后诊治。”刘君宇并三个太医令叩头领命,清扬便也膝行着后退一步,跪拜了太后,起身跟过来。
太后声音里这才有了些慌乱和哀切,“三郎……”
苏恒身上略僵了僵,我便也说:“臣妾身上无碍……”
然而才开口,额角便又粘腻起来,有血从纱布下面流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太医令说未伤了脸颊,我猜想,大慨伤在眉角或是太阳穴了。
我抬手擦了擦,却被苏恒按住——这就不是我不为太后说话了。
皇后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儿媳妇,若让朝臣知道,一国之母被太后打得头破血流,实在有伤国体。便是苏恒有心向着太后,这次也必定是当真恼了她。
要用这种法子才能从太后手里讨得半分便宜,我这个皇后当得,真是窝囊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