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潘越的日记并拍了照。整整齐齐的十本,被潘越的父亲放在一起。除此外还有课堂笔记本和作业本,厚度起码有二十厘米,充分展现了一个接受应试教育的学生流下的汗水。这些不过价值不大,李泽文看过之后放弃了拍照的打算。
“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爸爸,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蒋园翻着日记一张张拍照,轻声道。她动作熟练,翻页和拍照速度配合得当,只要有心还是可以看清字句。
“是啊,我家还算保存得比较多,但我中学之前的笔记本也都卖了废纸……”
“所以还是要有钱,房子多。你知道我之前调查过一个作家,他专门买了好几套房子专门用来放读者来信。”蒋园说,“人这一生需要和制造的东西还是挺多,衣服鞋袜,学习资料等等,普通家庭就那么几十平米百来平米的房子,根本只装不下那么多的过往历史,也只好卖废品。”
随后一行人仔细查看了书架上的图书——书架上的书挺多,大都是名著,从一千零一夜到福尔摩斯,从巴尔扎克到海明威,一套英文版哈利·波特系列就在书架的第二层,只有一到五卷。他没能看到后面的结局。
“这里有一些诗集,比如《泰戈尔诗选》、《草叶集》,但没有其他的英文诗集,至少没看到英文原版的诗歌选集。”郗羽说。
“是。”李泽文的目光扫过书脊,简短回答。
克里斯蒂娜·罗塞蒂的诗歌可能许多英国文学书里都有收录,但潘越的藏书里,一本都没有。那么,潘越是如何接触到克里斯蒂娜·罗塞蒂的诗歌并将之翻译成了中文?
两个可能答案是:他从某处借来了一本书,然后他还了回去;从某处借来了一本书,他去世后这本书被人悄悄取走,和他那个消失的素材本一样。
是的,潘越初中阶段使用的素材本也没找到——众人翻遍了书架也只找到了他小学阶段使用的素材本。
这本素材本和日记本外观相似装帧相仿,书页的纸张也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素材本厚很多。根据素材本里的几个时间段可以判断他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才掌握了养成了整理素材的习惯。
写作这种事情,古今中外都是一回事,都要从模仿开始,当你在一本书里看到了精彩的句子时,恰好这个句子又能表达你的心灵感悟,难免就会想把它抄写下来。潘越的情况也不例外,摘抄的内容比较丰富——有名人名言,比如高尔基和到法布尔,有古代诗词,从李白到苏轼,有精彩的场景描写,写人写景写物。
这书房的三个人都是阅读量极大的专业人士,李泽文尤甚;而做这本笔记的潘越当时还是小学生,阅读的范畴基本上都是“经典名著”一类,因此这本摘抄的素材本的内容,三个人几乎都可以看出来历。
李泽文说:“不用拍照了,价值不大,没有原创内容。”
“可惜没有初中的素材本。”郗羽说,“这个应该重要一些。”
蒋园目光深沉:“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找到了那个素材本,估计事情的真相也就水落石出了。”
李泽文将这厚厚一本素材本放回书架上:“这的确是一条思路。”
“拿走这个素材本的人肯定是对他很熟悉的人,比如亲人、同学、老师……”蒋园说着有些轻微的泄气,“说来说去还是这些人。”
郗羽微微蹙着眉心,她抬头看向李泽文:“我在想,他的素材本不见了,居然也没有人起疑吗?”
李泽文道:“恐怕的确如此。对警方而言,笔迹更重要,只要‘遗书’上的字是潘越写的,只要‘遗书’是在里发现的,他们不会纠结这张纸的来源,并且,这素材本的纸张和日记本的纸张一样,警方很自然地认为是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至于潘越的父母,也不会知道青春期儿子的每一个举动,他们知道他看书的时候做了笔记,但也就仅此而已;再说同学,就连他最好的朋友孟冬也对他记录素材的事情不以为然。同时,潘越的性格也决定了他不会告诉别人自己在看什么在写什么,孟冬转述过他的一句话‘阅读是一件相对隐私的事’,如果孟冬没说谎,这句话是很有意义的。更重要的是,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日记上,这个没有原创内容的素材本是否还在不是关注的重点。”
“像你这么说,”蒋园质疑,“如果大家真的都不太关心他的素材本,如果潘越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那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知道他翻译了一首悲观绝望的英文诗?”
李泽文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过目光看向窗外,窗外的大树葱葱郁郁,树冠宛若波涛翻滚的湖泊。在树冠里栖息的夏蝉不知疲倦地鸣叫。蝉的生命如此短暂,是一种很短命的生物,要在地底下生存三到九年,经过这漫长的地下黑暗生活,最终拱出地面,爬上树枝,享受阳光下短暂的几十天后死亡。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平静道:“这就是我们此刻要面对的问题。”
最后他们发现了另外一些比较有价值的东西,那就是两套相册。
相册里的几百张照片记录了潘越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