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李述张着嘴,像一条濒死的鱼,连呼吸都是奢侈。
崔进之说得对。
如果她早一点把暗卫派去他身边
如果不因金城的事情跟他决裂,让他一个人去了洛府。
如果她当初不找他合作对付东宫。
如果关中大旱时她没有利用他抢粮。
如果三年前她没有召他侍寝。
如果……
所有的因果向前追溯,抽丝剥茧,都只指向一个根源——
如果她不是对权力这样热望,如果她就一直呆在冷宫里,做一个寂寂无名的公主……
如果不是她的存在,沈孝就不会死。
这事实仿佛万箭穿心一般,方才在崔进之面前伪装的所有情绪全都消失后,痛感终于齐齐浮现。
漫天大雪纷飞,她一点寒意都感觉不到,只觉得身体空荡荡的。
李述目光毫无焦点,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李勤,“七弟,是我杀了他。”
她怔怔的,“他走之前一定在怪我,是不是?”
冷啊,他一定这么想,怎么偏瞎了眼,喜欢上了那么一个冷情的女人。
李勤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李述。
脸色都是惨白,明明连眼眶都不红一下,可空寂神色下,透出的却是极端的绝望。那个一贯以冷静淡漠而著称的平阳公主,怎么会有这样的时候。
原来皇姐也并不是个冷情人。
感受到手臂间李述的身体又颓了下去,跌在了雪地上,李勤忙半跪了下去,“你不要多想,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什么她杀了他,这是谁说的狗屁逻辑!
可李述却根本听不进去,她耳目好像都闭塞了,整个人都封闭了起来。
“皇姐,沈——他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这两个月来,沈孝确实没有主动提过有关李述的任何事,但这种避而不谈,分明就是一种感情的昭示。
李勤还要再劝,可这时府里头黄门已经抬了轿辇过来,医官提着药箱,给李述把了脉,忙道,“这是急火攻心,一时着了魇。赶紧先抬回去不要再受风了。”
侍女忙将已经半厥的李述抬上了轿辇,红螺紧跟着要进府,却被李勤叫住了。
李勤从袖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来,递给了红螺,道,“这是一株千年人参,关键时刻能救皇姐的命。”
李勤意有所指。
红螺却不及多想,接过去匆匆道了谢就进了府。
李述这一病,浑浑噩噩就又过了十几天。
东宫盯李述盯得紧,太子“爱妹”心切,专程吩咐说“平阳妹妹病了,最要安生修养,闲杂人不许打扰”。
以此将李述同外界彻底隔离开,不许她有任何可能性去掺合或捣乱政治。
医官给李述开的都是续命的药,府里的人参不要钱似的都熬成了汤,一碗一碗灌了进去,可李述却还是躺着不见好。
医官只叹,“药能治病,不能治命。”
好成色的人参都吃完了,府里头断了人参,红螺这才记起来那日七皇子殿下递给的盒子。
这十几天忙着照顾李述,红螺随意就让下人放进了库房去,这会儿医官说没人参了,红螺忙就命人去取。
可盒子拿到手,打开来一看,红螺登时就愣住了。
*
李述慢慢睁开了眼,天空阴沉沉的,透过窗户纸都投不进许多光线来,室内就更加暗淡,分不清是什么时辰。
守在床畔的红螺见李述醒了,忙凑过去问,“公主醒了,感觉怎么样?”
李述没有回答。这十几日就是这样子的,无论谁说什么话,她都一副听不见的模样,连眼神都是涣散的。整个人木怔怔的,仿佛彻底丢了魂。
李述愣愣的看着窗户纸透进来的薄薄光线,她知道这时候应该振作起来的,派去洛府的人还没回信,不知道有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来,该不该想法子再派个人过去帮衬着;老七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父皇身体如何了,什么时候病能好,太子就不必监国了……
一串串问题都要她去考虑,可她只是愣愣的,却什么都无法去想。
耳鸣声常在,崔进之的声音说,“你杀了他。”
他的声音就是一柄拔不出来的刀,在她心上不断地旋转。
你杀了他,你没有资格去爱别人,更没有资格去获得爱,你只配永远活在冷寂里,漫漫一生,没有人陪你度过。
真不愧是十年相识啊,李述想,崔进之最知道怎么往她心上捅刀子。她在政治上都败得一败涂地了,他却在感情上还要将她寸寸凌迟。
他要把她一直拉到无边的黑暗里去,让她永远都看不见任何光明。
李述盯着窗户纸,盯得眼睛都疼了,却还是不想挪开。
不知过了过久,窗户纸外的光线终于彻底消散了,一天又结束了,无边的黑色漫进了房间里。
红螺点亮了满室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