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凹陷, 仿佛下一刻就会有雪珠渗出来。
愈疼,愈清醒。
一道灵光乍现, 太子妃秀气的圆眼满是冷厉,以一种极低但极冷厉的声音吩咐道, “派人骑一匹快马,出城去找崔进之。告诉他,倘若宫中有变……”
护甲尖端戳破脆弱的腕上肌肤, 一滴鲜红的血终于冒了出来,但太子妃浑然未觉,她面上是一种全然不顾的嗜血,“倘若宫中有变,告诉他,他手上有兵,应该知道怎么做。”
小黄门与侍女领命皆匆匆下去了,太子妃独自在空旷的冷风中站了片刻,干冷的西北风吹得她脸上生疼,但她浑然不觉。
良久,她伸手,随意抹去腕上的血珠子,朝宫宴上走去。
宫宴上诸位命妇见太子妃来了,忙热情的迎了上来,但没想到,做人向来八面玲珑的太子妃今日却格外不近人情,推开人就问,“李述呢?”
众命妇被她冷厉的神态弄的心里一凛,才忙七嘴八舌地回道,“不知道。”
“好阵子没看见平阳公主了。”
太子妃咬着牙,气急了反而笑了一声。
跑得了和尚,难道她还跑得了庙!
*
太子刚走到太和殿下的台阶,正准备跨上第一个台阶,就听身后传来了极稳健的脚步声。
他转过身,知道来人是唯父皇才能驱使得动的千牛卫。
千牛卫历来隐在暗处,轻易不露面,专门替皇上做些私下事情,且只认皇上一人,其余人等,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子,是高官还是皇亲,都翻脸不认人。
太子看到千牛卫直直朝自己走过来,心中就陡然跳了一下,只觉得有某种不好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
千牛卫吝啬话语,只对着太子行了礼,便道,“陛下有命,请千岁爷跟着小的们走一趟。”
太子却道,“但宫宴——”
千牛卫打断了太子的话,这已是极没有规矩的表现,但他们做出来却十分坦然,“陛下有命,旁的小的一概不知。”
说罢就抿紧了唇,目光落在太子身上,是无声的威胁。
太子板了脸,但也知道跟千牛卫硬杠,那就是跟父皇硬杠。他现在对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无所知,还是顺着父皇的好。
他回头看了一眼太和殿,盛世繁华的宫宴还未开始,但不知道有没有开始的时候。
然后转过身,跟着千牛卫就朝太和宫方向走。
一路冷风吹动衣襟,干冷的空气吸进肺里,仿佛将肺腑中温热的湿意全都带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得急,刚踏上太和宫的台阶,太子竟觉得肺都有些疼。
他站在雕花殿门外喘了喘气,目光向下一瞟,瞳孔骤然紧缩,他面色一下子就苍白起来,仿佛是光天化日之下见了鬼。
事实上太子真的觉得自己见了鬼!
那被两个千牛卫看着,却仍肩挺背直的人影……不是已经殉职了的沈孝,还能是谁!
他瘦如一柄刀,劈开一路的冷空气,直直斩到太子眼前,仿佛有无形刀意,逼得太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沈孝走上了台阶,过瘦的双颊显得他更有一种淬炼过的冷厉,他面色全然是病态的苍白,一双眼反而愈发的黑,黑到透亮,太过浓稠,反而更加让人害怕。
沈孝走近了,离太子几乎只有一步之遥,看着太子如见了鬼一般的神色。他忽然道,“殿下,您别怕,我有影子的。”大概是这阵子跟李述在一起,活得太自在,沈孝竟也难得说了这么句笑话,尽管这笑话听起来别有心思。
冬日日光纵然冷淡,但从檐下照过来,依旧将沈孝的身影拉成稀薄的长长一条。
对太子而言,鬼不可怕,活人才可怕。
*
太极宫厚重的雕花殿门从内打开,悄无声息。开门关门都有讲究,这样沉重的门,无论开合都会发出声音,因此开门的小黄门必要使暗劲,门不是被打开的,而是被抬起来,慢慢掰开的,才能做到悄无声息。
进了宫殿,就能听到正元帝的咳嗽声,声音里带着痰,呼吸声粗重,呼哧呼哧的,透出一股老年人特有的拉风箱一般的呼吸声。
沈孝微皱了皱眉,他还记得自己离京前,正元帝身体还是强壮模样。
正元帝正坐在罗汉榻上,李勤在一旁恭谨服侍。
沈孝走上前去,二话不说,先跪下去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这一番大礼行起来颇费时间,他行礼的时候,正元帝,太子与李勤皆沉默地看着他。
看他分明是谦恭模样,却又分明是自重模样。所有的谦恭,不过是面上的礼节,他的脊梁弯下去,但脊骨却没有弯。
直到沈孝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他也不站起来,也不等正元帝主动开口问,自己就先开口。
“洛府民乱,朝廷皆说起因在臣的‘以工代赈’之法,甚至说臣贪污钱粮,霉米充作新米,以至于激起民变。臣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生死算是看透,更何况是臣一人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