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以寒知道他应该关掉壁灯,可又贪心地想要多看看邓远。自从邓远开始直播,似乎就总是留给他一个坐在电脑前的背影,带着猫耳,带着耳麦。
徐以寒伸出手,将手掌悬在邓远眼睛的上方,这一块不算大的y-in影恰好能为他的眼睛遮住灯光。徐以寒保持这个姿势,目光软软地打量着邓远,这一刻他是愧疚的。
记不清多久之前,他和邓远一起看某档纪录片,讲述的是贵州山区里的农民。其中有对老人,多年前儿子外出打工失踪了,留下个三岁半的孙子,两位老人为了抚养孙子,七十多岁了还在艰辛地打零工。当时邓远看得泪眼汪汪,徐以寒心里也不大好受,可还不至于哭成这样,他奇怪地问:“姐姐,这么难过吗?”
当时邓远是怎么说的?他有点同情心泛滥的样子,哽咽道:“他们太惨了……而我过得这么好。”
徐以寒一头雾水,他不知道邓远有什么可愧疚的,老两口的惨境又不是邓远造成的。当时他腹诽了片刻,想,邓远未免太圣母了吧。他还想,邓远这样的圣母心放到网络里,得被骂死。
对徐以寒来说愧疚是一种极少出现的情绪,他自认为还是这个世界欠他的比较多。他是受害者,他愧疚个什么劲呢?
可是邓远说他想回家,想回荆州。这让徐以寒感到一阵结结实实的愧疚,是因为这个繁华的大城市不好么,姐姐?是因为我对你不好么,姐姐?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说这个世界给了邓远很多伤害,就像这个世界也给了他很多伤害,那么他应该是这伤害的一部分。就算邓远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有钱,就算邓远未必真的爱他,可他还是伤害了邓远。
为什么?为什么伤害他?徐以寒回想起他领邓远回家的那一晚,那时候他还没有这些谋划和打算,他甚至没有多想,就把邓远领回家了。可是现在再仔细想想,为什么就把邓远领回家了?他可不像邓远有献爱心的习惯。
哦对,因为邓远是他——哥哥也好姐姐也罢——的亲人。邓远是他母亲的姐姐的孩子。他的父亲是不确定的,但他的母亲确凿无疑,所以邓远也确凿无疑。他像一块被丢弃的太空垃圾漂浮在茫茫宇宙中,他去过很多地方,做过一些爱,对一些人动过心,可是还是漂浮着,像太空垃圾经过一个又一个星体。直到遇见邓远——邓远确凿无疑是他姐姐,邓远是一个确凿无疑的坐标。
徐以寒收回有些酸痛的手,关灯,在邓远的脸上吻了一下。到了这个地步,他自知已经没资格吻邓远,所以这个吻很轻很轻,轻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上午,病忘重回打赏榜第一名。与此同时,唐纳森回应了@天真圆蛋吃瓜 的那篇长文。
他并没有直接发微博回应,而是直接把刚撤下的《管送别》的文案又被挂了上去:
罐头带鱼《总裁我真的错了》收藏量每增加一万,《管送别》加更一章(三千字以上)。
赵教授坐在一旁,看着妻子为儿子换药。
昨晚赵辛独自在楼下练习双拐时忽然右手抽筋,整个人直直扑在地上。他的双脚使不上力,摔倒的瞬间只能用双手支撑——这导致他的右臂从手肘到手腕,被粗粝的地面擦蹭出一大片伤口。赵辛说当时没觉得有多疼,可赵教授知道儿子在说谎,那么一大片汩汩渗血的擦伤,怎么可能不疼?
楼下黑漆漆的,赵辛狼狈地趴在地上,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给父母打电话。他先是抓住两根拐杖,然后借着手掌和膝盖的力量将身体缓缓挪动到不远处的石凳旁。因为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地面还是半s-hi的,所以当赵教授和妻子赶到时,看见的是满身泥水和血迹的赵辛。他坐在石凳上,两根拐杖并排靠放于一旁的石桌,伤口渗出的鲜血在地上汇成小小的一片殷红。他甚至冲父母轻松地笑了一下:“我有点饿,妈,你能顺便给我炒个饭么?”
“还疼不疼了?”母亲为赵辛上好紫药水,仍旧盯着他的伤口不放,担忧地问。
赵辛扬扬眉毛,表情有些无奈:“真不疼,你俩用得着这么紧张?”今天上午父母过来,竟然提了一篮土j-i蛋、两只猪脚、一条鲈鱼,“我感觉我不是摔了一跤,是坐月子。”
母亲却没被他逗笑,反而表情凝重地说:“赵辛,欲速则不达,知道吗?”
“知道知道,”赵辛冲她笑,“你们别担心。”
好不容易哄走父母,赵辛连忙拿起手机。刚才刘语生给他发了微信,他还没看。
语生:
我看到那条微博了,我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
语生:
别给我推文了吧?
赵辛皱眉,回复:有什么道理,那就是徐以寒找人做的营销,你别理他们。
而刘语生竟然把电话打了过来,赵辛有些惊讶:“不是白天不方面打电话吗?”
“我跟我妈说我出去给手机贴摸,”刘语生的声音闷闷的,“赵辛,你别给我推文了,行吗?”
赵辛:“那些鬼话你也信?乖,都是故意带节奏的,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十度千千和蔚蓝老板的关系不一般……”
刘语生打断赵辛:“不,不是带节奏的问题,是那个人说得确实有道理,我写的那些……不值得你那么费劲地推荐,真的,我自己心里也有数。就算你的读者真的去看我的,也是为了你而去,其实和我没关系……”
“什么叫‘不值得’?”赵辛略微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