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两日,便到了大成江州府的码头。众人弃船上岸,朝江州府所在的扬县行去。水上行船时,江风才告诉顾双成,已通知了玉烟前来江州接她。顾双成心中升起复杂的情绪。自从夜平宁遇难后,玉烟未曾来信,江风曾跟她说过一次,玉烟已回大成。顾双成没有细问玉烟,一是生下小公主后,她修养了很久才恢复;二是下意识里不愿去触碰西古的事情。如今就要见到玉烟了,必定会说起西古的种种事情,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听下去。
而玉烟这边,在接到江风的消息后,夜平宁也第一时间知道了顾双成即将回大成的消息。看着那封要玉烟前去江州迎接的信,夜平宁心中激越万分。他还以为只有等他若干年后重回太极宫,才能再见到她了,没想到,她居然要回来了。是什么样的信念,让她如此大费周章重回大成?只怕是一直以来海阔天空的愿望吧。他知道她一直有山高水长、云游天下的愿望,当夜仁和的皇后,只怕一年出不了几次宫,那四方宫墙想必困得她心灰意冷。只是她若回来了,他与大成皇帝的谈判更没有什么筹码了。无妨,她在他身边,他便能安心筹谋了。
从大成上京北上的夜平宁,不禁猜测着顾双成看到她的表情。他的阿成必定以为他死了,他很小心地防止他在大成的消息走漏。不知道顾双成见到他,会喜极而泣,还是目瞪口呆。他收到消息便带着石来和几个亲卫,同玉烟的人马一道,马不停蹄朝江州赶。算算时日,顾双成应该也到扬县了。
顾双成的马车缓缓驶入扬县。一路上,她早已掀开车帘,目不转睛盯着街上的一景一物。幼时她皇祖母称帝、父皇远幸江州时,皇祖母每年容许她到江州住上半月,与父皇母后叙离别之情。她和弟弟顾礼,皇祖母总是要留一个在上京。因此她每次来探亲,便是她独占这父皇的宠爱。她喜爱在江州的每一天,父皇母后带着她在扬县城中逛街,如同普通人家一般。她会拉着父皇的手,要买个糕尝一尝;蹭在母后的怀里,要买个面人玩一玩。那些糕饼其实比不上宫里的点心,那些面人玩具也粗陋不堪,但是她好喜欢,它们带着一种寻常的喜乐和满足。
马车穿过北市,朝南边的别院驶去。顾双成忽然看到那家“百年老店江州枣糕”,香甜诱人的蜂蜜枣糕味,在空气中浓郁得令人垂涎,门前排起了长龙。还是那家枣糕店,她小时候每次来,总要拉着父皇排队去买的。买完了坐到旁边的豆腐摊。等豆腐脑的时候,把刚买的热乎乎的枣糕拿出来,一块一块掰开喂到她嘴里。豆腐脑买两碗,一碗甜的,一碗咸的,每种尝两口,剩下的便是父皇的了。父皇也不嫌弃她吃剩的豆腐脑,端起碗来咕噜咕噜喝下,完全没有一点皇帝的威严,就连江陵王的架子都没有,就是她的父亲。等父皇喝完了豆腐脑,她会拿出手绢帮父皇擦擦嘴,父皇会夸她一句:“阿成好乖!”然后把她举起来架到脖子上,慢悠悠地晃回家。
“停车!”马车应声而停,顾双成掀起车帘就要下车,秋霜忙跟了下去。江风也到了马车前,问道:“夫人何事?”
顾双成心中激动,声音有些哽咽,轻声道:“我去买点枣糕吧。小时候来江州,一定要买的。”
“夫人,我去帮你买吧。”秋霜说着就要上前排队,被顾双成拉住了,道:“你陪我排队吧。从前父……父亲总是陪我排队买枣糕的。”
江风听完便知道顾双成怀念儿时之事,如今到了扬县,也不急于这一时,便点了点头,吩咐道:“把马车听到路边,我们在此歇一歇吧。”自己则和秋霜一左一右站在顾双成身侧,其他侍卫也各自找了位置或站或坐,实际上围城一个保护圈,将顾双成护在中间。
夜平宁到了别院一看,顾双成还未到,便着玉烟在别院先行安排着,自己带了几个人一路继续朝北。宁县城道别院就那么一条大道,必然不会错过,他有点等不及。
一路上放慢步伐看着四周,夜平宁走到了北市街。北市街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全是商贩行人,夜平宁心中苦笑,若是她也到了此处,只怕要错过呢。眼神却仍四下搜寻。不经意间就看到右手边有一家“百年老店江州枣糕”,店前排起了长龙。眼睛顺着那长龙一扫,便定在了一名女子身上。那女子体态挺拔,挽着一个斜柳髻,纤细的颈子笔直朝上,双肩微微下沉,穿着寻常的青色织锦缎袄,静静站在队伍中,那背影像极了阿成。
顾双成默默排着队,忽然感觉右后方有一道灼灼的视线,忍不住微微转头,却只见满街车马穿行。那一回头,夜平宁却看清了,是顾双成!当即翻身下马,迈开沉稳的步伐便朝顾双成走来。
排队的人只见一名身高六尺挺拔健硕的男子朝队伍走来,看男子一身的威仪,忍不住让出了路。江风侧身站立,早就看到一名气势非凡的男子朝自己走来,当即身子微微一侧,朝顾双成靠了靠,右手紧紧按住剑柄,分散在四周的侍卫立马警觉起来,纷纷拿起刀剑,一时间气氛微凝。
夜平宁早就看见顾双成身边那个沉稳俊朗的男子,一身内敛的气息,面上不过二十的样子,但气息之稳不亚于他,心中早就起了警惕。一看那男子护卫顾双成的样子,感觉到周遭不善的气息,握着剑的左手一紧,目光中不觉露出一阵杀意。
顾双成也感觉到了周遭气息的变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