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仪容肃整……晋国以军礼相送。”
赫连雄一怔, 本来是盛怒之下, 火气冲天,竟沉默了。
两国边境时有摩擦, 你来我往血债渐深, 他曾经拿着尹献尧的头骨做酒器,是为了泄愤,也是为了羞辱晋国人。
赫连嫣虽说只是女子,却不输于她的同辈兄弟,是他引以为傲的侄女。可这个他们家族最优秀的女孩, 没有等来她的如意郎君,命运却终结在了晋国的尹家人手里。
这是不是, 宿命轮回?
他生出了怅叹。赫连家族是北燕的武勋世家,同晋国的怀庆侯这些家族一样,他们生来背负着家族使命,以血肉之躯为家国争一隅太平。
已经有很多年, 晋国孱弱,北夏退缩,燕国风头一时无俩,赫连家族也风光无限。可如今,似乎这样的鼎盛,已经隐隐步向沉没,没入黄昏。
北燕对晋的战事,由赫连雄挂帅。连败四次的消息传回朝廷后,涿郡的王都内,朝臣们争得面红耳赤,口沫横飞。
“乌苏大人当初不是一力请战吗?摄政王殿下还没说开战,你就先嚷嚷上了,跑去王府天天进言,现在打了四场败仗,就怕得要躲起来和谈?”
“纥干大人真是可笑!我赞成开战,就是为了和晋国谈条件,谁知道他赫连雄不利,连晋人都能骑在他头上拉屎!”
这些年,北燕每次想和南边谈条件,就先和中原“边境摩擦”一下,打打仗。晋国一旦战败,必要退让。有时甚至没等开战,中原为免战争耗损,也会服软。
百试不爽。
所以这次对晋国举兵,举朝上下都是主战派。却不知晋人发了什么威,竟然天子亲征,连番获胜,眼看着占不到便宜,聪明人都知道该中止了。
“本官认为还是再观望,指不定是他们碰巧运气好。要是这个节骨眼上停战议和,可不是什么好时机,连败四仗,晋人鼻子都冲上天了,能有我们说话的余地吗?”
北燕朝廷吵得纷纷攘攘,国师府邸上,睿王爷坐在棋盘前,不住走神。
他当初也是支持开战的,为了攫取筹码。战争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胜负,终究是博弈间取得最大利益。
如今骑虎难下,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狼狈。
昨日摄政王连夜宣他,几位老臣慎重商议过后,决定还是暂且停战,让他带使节团去长安探探口风,也给北燕前军一个缓冲。
睿王爷真是又高兴又忐忑,这在他之前的二十四年人生中,前所未有。
这高兴的心思,不足为外人道;这忐忑的心思,说起来也是一捧辛酸泪,万分复杂。
想起国师安排少司命潜入长安,也不知道少司命如今……是不是也满腹辛酸?
如今坐在棋盘前,他苦笑道:“本王算是知道了,你当初为何执意要杀九星。国师果然高见。”
原本死气沉沉、各自为谋的国家,却忽然焕发了生气,好似压抑许久的洪荒之力忽然迸发,其光芒足以将黑夜带入黎明。
这就是九星复明的力量。仅是淡淡生辉,就已然如此灼目。
傅临仙对他的称赞无动于衷。棋盘上大龙被屠,素有“战神”之名的睿王爷,这棋下得一塌糊涂。
不用下了。他扔下棋子。
“王兄派了本王前去长安,商议和谈之事。”睿王爷以手支额,右手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枚棋子,在棋盘上无规律地叩击着:“国师也一同前去吧。”
他知道这一百年来,傅临仙灭了好几轮九星。终于有一个轮回,九星落陷在后宫中,逃脱了国师的绞杀,如今,也该去见识一下她们的风采了。
虽然想起谢令鸢,他有时会觉得可惜,然而家国之前无私情。
该狠则狠,当断则断。
想起少司命奉令潜入。遂问道:“长安迟迟未有消息,想来,你这大弟子进展也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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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司命何止是不顺利。
他都进不了皇宫了。
那夜京城夺门之变时,皇宫里到处弥漫着五谷轮回的气味。有些妃嫔的宫室让给了大臣家眷,他找不到林昭媛,也找不到其他九星,后面还追着抱朴堂的人,可以说是步履维艰了,只好暂且离宫。
后来兵变平息,他潜入了内城两次,却敏锐察觉到,整个皇宫被罩在了一个四方阵中。
倒没有别的,只是像他这样巫力极高的人,一旦靠近皇宫,就会立即被布阵之人察觉。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少司命没再入宫。总归是有别的办法——他与大司命是姐弟,而血亲之间,只要行之有术,即便相隔天涯,亦可以进入彼此识海。郦清悟曾经在小时候进过萧怀瑾的梦境,就是这个道理。
少司命避开四方阵,很轻易地进入了林昭媛的识海中。
白雾褪去,她的识海边缘一片混乱——全是人。
形形色-色的人,像是置身于汪洋人海,他们在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