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想过的温情。
入朔方、退西魏,经历战火,涅槃新生。
回到长安,九星初明,兵变中冉冉生辉。
少司命听得见她识海中的所有想法。
宫中热火朝天,她也想做些什么——想要为它留下足迹,哪怕日后看不到,却记得这个世界的夜里,有她曾发出的一簇萤火,一抹微光。
至于什么主角或天命,也不在意了。上天没有眷顾她们任何一人,该受的苦楚、该经历的迷茫背叛,都有过。
但她和谢令鸢,并不必要相争,她们都可以有天命。只要想,每个人都承载天命。
少司命在识海中走到了尽头,翩跹光影褪去,周遭一片烂漫花海,说花海却也不适宜,因为初阳才起,绿意蓬勃,花还将开未开,这氛围像是道家的“一阳来复”。
一阳才动,万物生春意。
林昭媛正坐在识海深处的一片花海里,注视这充满希望、生机勃发的光景。
察觉到少司命闯入时,花海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黯淡了几分。
“……我知道你们没那么容易放过我。”她仰起头,瞳孔收缩,目光深处尽是恐惧。北燕九歌,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自嘲道:“国师又想让我做什么?杀九星?杀谢令鸢?”
识海里刮起了一阵微风,竟然可以闻到花香的气息。还有土地、青草、晨露……混在一起的芬芳。
少司命淡漠道:“是如此。”
林昭媛低头不语,在她的识海里,他轻易便觉出抗拒之意。
“若完成国师之命,可送你回归。”少司命冷冷道:“若不然,便死。”
识海中,徐徐弥漫起一股冷意。
林昭媛怔怔看他,血缘亲人的心情相通,她能感觉到,少司命此刻没有骗她。
她一时恍惚了,再垂下头,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不想死,也很想回去。
可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叫她怎么也张不开口,也无法点头应诺。
这痛苦缠绕着她,按住她的头颅,阻碍她的呼吸。
“我给你十日。”
留下这句话,少司命便退出了她的识海。
风停,花海仿佛凝固了。林昭媛四处找寻他的影子,再低头看自己,怎么也看不清。
她拔足在花海中拼命奔跑,识海却逐渐坍塌,变成了残垣断瓦,她大口喘息,逐渐进入一片黑暗……
。
林宝诺睁开了眼,大汗淋漓,从榻上猛地起身。
宫灯亮着,屋内一片昏昧,如今寅时,外面还未到黎明,夜色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赤着脚下地,推门而出,仰头看去,夜空中星光毕现。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流连,忽然顿住。
那是北斗紫微星,引照着其它星辰。
她再无睡意,和衣席地而坐,数起了这些星星,它们还不算很亮,却也不再暗淡。就像谢令鸢所说的,回归大道而复明。
倘若按着国师吩咐,对她们动手,今夜之星辰也将覆灭,黯淡无光。那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看九星生辉了。
正怅然出神,星幕里有一瞬的闪动。她循着找过去,愣了一下,竟然是天机星亮了起来!
它高悬于天际,不再陷落。
那是白婉仪——她远在并州,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70章
并州撤行台后, 西魏发动了偷袭,西关口失守, 战报传到安定伯府上,安定伯气得捶病榻,当即派武明贞和屠眉领兵去救。
危急时刻,他可不管她们到底是男是女, 是怀庆侯侄子女儿还是山大王土匪头子,要紧的是, 关宁县的县令没有治军权, 战事爆发时,很难召起人,若是一盘散沙的民众,大概坚持不了太久。
朔方军府迅速出兵, 官道上尘土飞扬,山野村落间的村民远远看见, 就知道又要打仗了。
“也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哟……”她们目光送走绝尘而去的背影,麻木地转过头,继续面朝黄土,千年如一日地劳作。
斥候从前面探了情况, 急马奔回:“报——西魏万人大军,正往宁朔县方向行进, 不知为何在鸡鹿塞被当地人阻住了!”
屠眉一听,就在马上坐不住,急不可耐。武明贞用眼神压制了她, 沉声道:“全军疾行!辎重镇后!”心中庆幸了一瞬,眼下比她预想最糟糕的情况要好。
整个并州西北地貌风化,有很多峡谷口,许多秦汉时期的古塞凭此而据。
千骑卷起万重尘,绕过几个隘口,隐隐听见鸡鹿塞的关口传来乱声。武明贞放目远眺,西魏大军如铁甲洪流,而鸡鹿塞就像是被洪水淹没的滩头。
如今,那洪水越涨越高,即将没顶,残旗在城墙上飘荡,仿佛在溺水殊死挣扎。
鸡鹿塞的古城墙年久失修,被撞出了坑坑洼洼的缺口,随着西魏进攻渐久,这缺口也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