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没一句闲聊,起先是互骂,后来偏到十万八千里外,说起吃夜宵的事。
齐照语气骄傲:“她点的夜宵我都喜欢。“
贺州抠细节:“你们两个经常一起吃夜宵?”
两个人同住的事并未公开。
除了赵颢,就只有薛早和陆哲之知道。
齐照敛神,说谎:“没有。”
他目光掠过温欢,她眼神略显呆滞,吹弹可破的肌肤比平时更白,甚至不见血色。
女孩子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甲修剪整齐,右手食指横在数学书组合式公式,无意识往里抠,指甲都泛白。
齐照愣了愣,抬手止住她近乎自虐的动作,忧心忡忡问:“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吗?”
温欢回过神,看到书本上抠出的窟窿眼。
只差一点,就要抠破藏在下面的信。
她猛地合上书本,齐照捧着她的右手食指轻轻吹气。
沉重的心情暂时收起,少年俊朗的面庞放大眼前,吹气的动作温柔细致,像他刚吃过的草莓糖,又甜又治愈。
她没回答,他也就没再继续问。
温欢重新将手指递他嘴边,软声求:“你再吹吹。”
齐照吹得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抬眸看她水润双眸,秋波潋滟,含了春日笑意。
他心里也随之开花。
收不收情书又怎样?
她温柔的笑容只给他看。
外面那些人就算送上一千封一万封情书,求得了她一个笑吗?
自习课已经开始。
周围安静下来。
齐照漫不经心瞄一圈周围,没人看见,他将她手放胸膛,凑近她耳边,暗哑的声音像是从细砂磨过,故意逗她:“我的好妹妹,你再笑一个。”
温欢推开他。
齐照摸摸心口她碰过的地方。
一张纸递过来。
她在纸上画了一个笑脸,文字标注:呐,一个笑,给你。
晚自习没有任何端倪。
温欢将自己的情绪藏好,直到回到别墅房间,她才卸掉脸上的笑容,将里的信拿出来。
不敢再看一遍,直接撕碎。
一点点撕,撕得粉碎,怕被人发现,没有扔垃圾桶,直接丢进马桶冲掉。
房间灯全打开。
温欢躺在床上,盯着水晶吊灯。
心里安静至极。
安静太过,像是身体的应急机制已自觉启动,直接麻痹所有神经。
很久以前,收到不堪入目的谩骂信后,她就喜欢盯着灯光发呆,假装自己是空气中浮起的一颗灰尘。
做人不好。
做猫做狗也不好。
灰飞烟灭最好。
但现在。
温欢抬手遮住眼。
手指缝隙漏光。
闪耀璀璨,像齐照的眼。
现在不做猫也不做狗。
灰飞烟灭也不要。
她想做他唇边吸入的第一口氧气。
所以不要哭。
不要伤心不要害怕。
一封信而已,不会伤到她。
夜里天气寒。
梦里也寒。
温欢抬头看,南城二中的天空阴蒙蒙一片,阳光挡在乌云外。
时值十月,金桂开遍校园。
从走廊出来,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寻着声音望过去,声音的主人早她一步。
轰隆一声。
黑影坠在她面前。
风自鼻尖吹过。
桂花的香气和血腥味混杂。
浓烈得令人作呕。
五步远的地方,丁殷然了无声息躺在那。
脖子折断,面目全非。
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的名字。
而他带走的唯一一件东西,是刻有她名字缩写的琴。
她毫无知觉走过去,鞋底被血浸湿,觉得不太真实,弯腰推他,三个月来第一次和他说话:“丁殷然,你起来。”
他不动。
她沾了一手血,嗡嗡作响的耳朵忽然疏通,教学楼四面八方的尖叫声涌入大脑。
“有人跳楼自杀了!”
温欢双手垂在身侧,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滑。
低眸对上尸体。
他的眼珠子盯着她。
仿佛在说对不起。
早上醒来。
温欢满头大汗。
埋藏已久的记忆解封。
她手脚皆软,没有力气,躺在床上大口喘气。
机械般地告诉自己,忘掉。
快忘掉。
却忽然发现她发不出声音。
温欢试图说话,顾不得旧梦有多可怕,急得快要哭出来。
不可以。
她不可以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