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然亭笑笑，突然道，“你们两个，随我走走。

十刹湖边碧水一汪，残荷数盏，几处古庙斜阳下掩映着残缺破败，数块稻田金风一掠只管叶摆穗摇。关然亭的府邸正在白京城这十刹湖的旁边，湖腰有一桥，成为银淀桥，是汉白玉所砌，天色晴好，在这里正好能远眺太珩山，山色如洗，云飞如练，关然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商锋，你的何声警醒梦中人，当是有话想说啊。但就诗来说，你想词外达意，那就容易让诗变了味道，也就落了下乘。不过那天你说古国改革关键在次序。今天老夫愿闻其详。”

商锋点点头，“晚辈受教。不过今天关相不是已点明了次序？关相定的题目，其实就是商某想说的。国家作为一个屋子，有重要的两柱两梁。财政为一柱，实业为一柱，军队为一梁，外交为一梁。金牛赔款之后，古国财政几乎破产，实在是内外交困，在内，以办新政为名暴敛横征，层层盘剥，厘卡重重，民失其资，国不得其富；在外，外债赔款累累是刀枪外伤难愈难合，而关税形同虚设操于人手，则是敲髓吸血内病祸患无穷。所以财政当为改革之先，无关税自主则无国家之自主，要么进口商品收取厘金，要么裁撤厘金增加关税。“

关伏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此事当然极艰难，但二者必须要做一件。因为这根柱子如果保不住，另外一根柱子也要毁掉，如无关税保护，那么任何一个落户国家的工业化都不能完成。而无实业这根柱子变粗，财政这根柱子也只会越来越细。至于架在两根柱子上的军队、外交，又怎么可能推动？”

“汝等之见，与田绍怡之辈仿佛。”

“关相，正是如此，邮传部，或者更切题的说，铁路，就是解决这四根梁柱的一根杠杆。借款修路，路通实业则兴，实业兴财政则旺，财政旺可强军，外交也可以转圜。外交转圜之后才谈得上裁厘增税。这就是田绍怡和方项城的棋局，但是，还远远不够。”

“哦？”关伏庸抬起了头。

“古国治政，最讲平衡。如果只有方项城想做大事，那会有多少人扯他的后腿？所以方项城才联合贪婪无耻的僖王。”

“我保奏关世侄，是和年沣一起。”

商锋笑笑，他当然知道，关然亭是聪明人。“关相英明，朝廷为求稳固，一向是让朝臣异论相搅。如果您真和同时华族的方项城‘房谋杜断’，恐怕西琪太后就睡不安寝了。但古国疲弱，如果您不能助方项城一臂之力，那大事如何可成？”

“你们的意思？”

“当然是瞒天过海。许多事情，您可以和方相抢着去做。这样，西琪太后看了安心，方相有了鞭策，会使出十二分力气，而您也能真正拥有宰执应该拥有的权力。”

商锋看着关然亭，自己这些话，关然亭不是想不到。但是他已经年过七旬，不但别人，他自己都开始不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自己能给他的，是一个理由，老骥伏枥的理由。

关然亭微笑起来，“后生们，你们这是要把老夫架到火上去烤啊。”

关伏庸笑道，“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关相，我们不是要烤您，而是我们每个人都在这炉子里。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烧个轰轰烈烈。”

“好啊，员外郎已经进了邮传部，那商上校你呢？你何处自处？是柱还是梁？你已在军学司，需要改换门庭吗？”

商锋笑笑，“关相，梁柱虽然重要。但好像还有更重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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