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胸地领着众人踏出洗心居,一径向瑞萱堂而去。
罗慕之走得很快,叶绮一壁疾步跟着他,一壁见缝插针地打量罗府,只见花团锦簇之中,隐着几角青碧的琉璃瓦,挨挨挤挤的亭台楼阁把偌大的府第衬得越发狭小,屋舍崭新阔气,只是比起崔府,少了些岁月沉淀的气息,葳蕤的树木多是新植的,镂花砖缝里也没有积年的苍苔。
瑞萱堂居罗府中央,堂侧的梢间就是罗老爷和罗太太日常起坐之所,堂前只覆着密密地灰绿的松柏,浸在在晨曦里,像煮过了头的菜叶子。
堂中已经聚了一屋子人,富在山乡有远亲,罗家近支虽少,但罗老爷如今炙手可热,就连出了五服的族人,也多有来奉承的,大家伸脖扬脸,只等着看新娘子。
等到三爷三夫人一进门,先迎来众人一片夸赞。罗慕之丰神俊朗,叶绮风姿出众,本就扎眼,兼之这些人本就是迎合罗老爷的,说的话似要渗出蜜来,罗老爷也知道这些人的评头论足多是巧语花言,但看见儿子媳妇飘逸出尘,不由也得欢喜,心里那一点不得不与崔家结亲而娶了表姑娘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族人中不免有些惯会说村野乡言的粗人,只听一个人缩在墙角,悄悄议论道:“听说三叔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这回娶了这样一个美貌娘子,不知还沉不沉得住?”
另一个嘻笑道:“方才新娘子走过去时你没看见?眼底发青,显是昨夜......”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叶绮耳朵里,叶绮咬牙,眼底发青是因为昨天煮宵夜熬得好不好!没想到男人也这么八卦!
那两人周围有暧昧的笑声:“三叔公人不可貌相,人长得柔弱,看起来本事不小么!不知一会儿新娘子会不会晕倒!”
这是罗家的老笑话了,当年罗老爷与林氏夫人新婚,林氏夫人在拜见公婆时居然晕倒了,这事被罗氏族人一传十,十传百,私下里皆夸罗老爷本事大,其实也是林氏身体底子弱。
这一回罗慕之也听见了,脸涨得通红,心里只急着赶紧拜完了去用早膳,他昨夜半宿没睡,早晨琢磨出个喝茶的点子来打趣叶绮,谁知空肚子喝了些茶水,却饿得更狠了。
这时裴氏的丫头递过来两只木匣子,一只盛着红枣栗子,表示“早自谨敬”,一只盛着锦缎牛肉,干牛肉又叫做“修”,表示“断断自修”。还未打开,只觉甜香扑鼻,罗慕之似被汹涌的饥饿吞没了,只觉身子发飘,越来越轻,眼前一黑,竟然......晕倒了!
满室哗然!
叶绮的第一反应竟是向方才笑语喁喁的方向看去,迷茫中似乎看到了几张暧昧的笑脸,好像在说:“挺厉害啊!”
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叶绮绝望得想。
罗家人乱作一团,七手八脚地把罗慕之抬回洗心居,延医请脉,一位白胡子的老郎中探了一回脉息,对罗老爷道:“不过阳虚外寒,这开些补气血的药,也就不妨事了。只是不可吃得太油腻,更不可劳累!”说着,透过厚厚的老花镜,意味深长地瞄了叶绮一眼,叶绮只觉气血上涌,这冤情,简直六月飞雪啊!
躺在床上的罗慕之更是六月飞雪,这回他的脸算丢尽了!罗氏族人往后的几十年,不会再津津乐道罗老爷子当年多么神勇,只会议论儿子多么的一代不如一代!
直到人都散净了,罗慕之才不再装死,睁开眼,无辜地瞪着帐子上寓意子孙万代的葫芦缠藤的纹样。
叶绮看着丫头煎了药,试了试温凉,端给罗慕之道:“喝药吧!”
罗慕之无动于衷,委屈地翻身向里,叶绮劝慰道:“我跟你一样作了人家的笑柄,我都没事,你还这样放不下!”
罗慕之一骨碌坐起来,愤愤道:“你当然没事了!从今往后,人家只会说你如何厉害,如何能耐!”
“哎呀呀!你个该死的!嘴里胡沁些什么!”放下药碗,双手捂着红透了的脸。她忍了一早上,毕竟旁人那些话都是悄悄说的,这个挨千刀的罗慕之,居然当着她的面,荤素不忌地全说出来了。
罗慕之这才想起叶绮还是个姑娘,看见她羞得耳根子都红透了,如剔透的凤血玉,想要找些话来解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心急,便端起药碗,咕咚咕咚直灌下去,不想灌猛了,浓稠苦涩的药汁子呛在嗓子里,引得他一迭声地咳嗽,叶绮放下手来,连忙抽出桃花色绢子替她揩拭,一面低声笑道:“该!”
二人都很尬尴,叶绮想寻个由头先离了这屋子,就说道:“早膳还没用呢,我去小厨房里去给你做些东西吃!”
抬起脚来要走,背后只听罗慕之“哎”了一声,霎时,似乎有轻逸灵动的东西,在叶绮心头跳动了一下,她目若秋水,回眸问道:“嗯?什么事?”
罗慕之咬了咬唇,笑道:“我还要吃鱼丸紫菜煲。”
叶绮抿住唇角一缕欲散不散的笑意,轻轻点头,踏出印着浅浅凹下的盘盘囷囷缠花卷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