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回绝了难免得罪人,依我看,两家又没换庚贴,还是这样走动着,慢慢把这事冷下来为好。还有一件,听说罗姑娘的母亲生了恶疾,去庄子上养病了,这里头一定有缘故,何苦叫咱们宝树去趟罗家的浑水!”
郑夫人满口答应,心想,这样断了也好,省得往后娶了来有个山高水低的,老太太又要怪她这个嫡母算计庶子了,以后她单挑那些性子软、立不起来的庶女给老太太挑,娶进门来照样可以拿捏。
郑家的态度暖昧不明,不经意地一拖,就到了阳春三月,裴氏着急起来,眼看着杭城许多人家订亲的订亲,娶亲的娶亲,她也顾不得面子了,悄悄地打发了邢嬷嬷,去找郑夫人的贴身嬷嬷打听事儿。
郑夫人的嬷嬷在朱门里活了大半辈子,早就活成了人精,哪里敢说实话?见邢嬷嬷苦苦来问,就说道:“听说老太太说少爷年纪小,不想毛毛躁躁地早订亲。”
邢嬷嬷把这话回了裴氏,裴氏却不会相信,她心里原本就因为姚氏的事打鼓,这回见郑家拖着不肯来提亲,不免要往那上头想,想来想去,便祭出一记昏招来。
洗心居里的桃杏,已开得红叠翠绕,又打出满枝的花苞,似有绽放不尽的春意留在后头,也有几粒柔脆骨朵,经不起料峭春寒,拂过桃红织金刺绣披帛垂下的华丽流苏上,跌落地下。
叶绮领着琢玉和依兰两个,在后院里掐花儿,预备着洗净了,掺上鸡蛋、面粉和去年做下的玫瑰糖,预备做香甜的桃花酥和杏子酥,丫头们听叶绮说,桃花酥能做成桃花的形状,杏子酥能做的像一团一团的杏花,咬开一口,里头还有花瓣和着青梅丝和玫瑰,再加上蜂蜜做的馅儿,各人都垂诞欲滴了。
“桃花酥是甜的,做了只咱们几个吃,杏子酥酸甜适中,给三爷吃。”叶绮望着头顶上新花初引的一片粉红粉白,笑道。
“跟着夫人,我们也有口福了。”琢玉近来愈发地温婉了,只是眉心里总是淡淡写着一缕清愁。
梅果儿三步两脚地跑过来,如临大敌道:“夫人,太太叫您去瑞萱堂去一趟呢!”
“太太?”叶绮一双秋水起了点微澜,自从过完了年,她就卸了管家的担子,已经很久没跟裴氏打过照面了,这时突然叫她去,难道是罗老爷要回家?
“是邢嬷嬷亲来传的话呢!还不放心,想来亲自叫您,幸亏我死活拦着不让她进来!”梅果儿洋洋得意道。
“嗯,做得好!”叶绮抚抚梅果儿头顶上扎着红绳掺金丝的两个小鬏鬏。
“太太又出什么妖蛾子?你就说身子不适,别去!”罗慕之不知什么时候穿着淡青竹叶纹细锦常服,握着一卷书,玉树临风地走了出来。
“天儿还冷着呢,也不披上件披风,”叶绮嗔道,话音刚落,琢玉就回屋取披风去了,叶绮挽了他的胳膊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咱们不惹事,可也不怕事,我若是缩在屋里,倒显畏缩了!”
罗慕之轻轻捏着叶绮粉若桃瓣的脸颊,温言道:“我不是怕你吃亏么?”
叶绮扑哧笑了,道:“你见我什么时候吃过太太的亏!”
罗慕之想想也是,她这个媳妇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是个外柔内刚的,半年多了,不论太太出什么招数,一次便宜也没讨到,就笑了笑,道:“那你去吧,记着一条,有你男人在,不必怕她,她若再出什么歪主意,你也不必只是躲着,该反攻时就反攻!”
“有你这句话,我能吃亏才怪!”叶绮笑了笑,琢玉已经拿了七丝绫绣海水如意纹的披风,却递给叶绮,叶绮便给罗慕之亲手披了,又系上青金闪绿的带子,带着依兰去了瑞萱堂。
罗慕之的手指间兀自留着温软的感觉,他看着叶绮窈窕地背影,温然而笑,喜滋滋地想,等她回来,得再捏一捏她的脸。
第30章 蜂围蝶阵乱纷纷
叶绮还没进瑞萱堂的院里, 便听到里面传来尖嚣锐利地叫声,听起来不止一人, 暗暗纳罕,裴氏素来对下人规矩极严,今日怎么任由丫头这样放涎!
才踏进院门了, 就见几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在院子里乱跑, 时而没头没脑地撞在一起, 从院子左边的一株大梧桐树后嗖嗖飞出泥团,十有八九都中在丫头的春衫上。
她正想细看,突然一记闷响, “扑”的一下, 叶绮那件新裁的浅杏色细碎桃花洒金留仙裙上, 就留下了一个圆滚滚的红褐色泥点子。
忽然树后一团人影一闪, 几步跳到了叶绮面前,原来是个六七岁的女孩子, 梳着双鬟, 穿着大红妆缎春夹袄,裙袄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的凤仙花,把个不大的小人儿显得更小了。
那孩子大约觉叶绮面生, 瞪着眼珠子, 冲叶绮大喝道:“你是谁!”
叶绮微笑,心想能在裴氏的院子里耀武扬威地作乱, 不知是什么人?
那孩子见叶绮不答, 声音又提高一倍, “问你哪,你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