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 这些马车虽没有什么太奢华的装饰,却都在早晨出发前就擦洗得干干净净,浑然不见前一日路上的尘土,驾车的车夫也是装束整齐,服饰统一。
昰澄定侯的女儿回国, 路上自然少不得丫鬟、老妈子、护卫等等服侍的人, 这些人就要坐上七八辆马车了。再加上她是不肯用驿站客房里那些被其他人用过的被褥床垫椅垫的, 随行所带的衣物被服等等用品装在大大小小的箱子里, 又要装上四五辆车。因此车队前前后后加起来,就有十几辆马车了。
小夜在岷国刑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住了十几天,头三日内除了清水,什么饭食都没有吃,到了第四日起,每日才只有一餐白粥配咸菜, 直把她饿的头昏眼花,浑身无力。
那天她在黑暗里偷袭安语然时,被她在肚子上狠狠踹了一下,因为在牢里没有正常的饮食,身体恢复极其缓慢,就算整天躺着,小腹也隐隐作痛。若是遇到中午送粥来,以及去墙角使用便桶时,腹部用力,更是痛楚。但她上要进食,下要排泄,大牢中自然无人服侍她,只能强忍疼痛爬起身来。
小夜在侯府向来娇生惯养,哪里吃过一点点这样的苦头?在牢里的这十数日,她每日都要低声诅咒安语然无数遍,只有想到她已被拂风毁了容貌,才让小夜心里稍微舒服一些。
出了大牢后,小夜的身体已经无法经得起路途上的劳累,容问离虽然想早日带她离开,却也不得不先留在使馆,请来大夫为她诊治,开方调理。在使馆有人服侍,有人精心照料饮食起居,又经过十数天的调养,容问离见小夜已经恢复了大半,便命人准备一应物事,离开连岐,出发去往昰国。
小夜虽然万分委屈,因为知道容问离必然还在生她的气,不敢说还要留在连岐多住几天的话,却在心里把这笔帐又算在了安语然的头上。
出了连岐城后,这一路上她多半时间躺在自己那辆加了许多软垫的马车里休息,身边围着的都是丫鬟、老妈子,让人去叫容问离过来,他始终置之不理。
晚上到了驿站,她想去容问离的房间找他,他又总是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这十几天里,别说是和容问离说上一句话了,她甚至连他的面都见不着。
今日清晨起床后,她发现自己走路小腹不会再疼,便终于耐不住了,待车队整装,前几辆打头的马车驶出驿站大院后,她就下车,一辆辆找过去,终于发现容问离所坐的马车,心中喜悦,扶着门框上车,对着容问离甜甜一笑:“问离哥哥。”
容问离膝上坐着猫大,头也不抬,悠哉地捋着猫大背上的毛。猫大惬意地眯起双眼,喉中发出“呼噜噜”的低沉声音。一人一猫,完全无视小夜的存在。
小夜对此早有预料,心中想着自己毁了那女人的容貌,他估计要恨自己许久了,不过她不介意,问离哥哥始终是她的。
她在车中找了个垫子,放在容问离的对面,舒舒服服地坐下了,又甜甜地唤了声问离哥哥,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你这几天都不理小夜了,小夜很难过啊!如果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话,她已经那么丑了,你还喜欢她什么?”
之前在情花小楼时,拂风只道安语然是个普通女子,夜主子既然吩咐下来,杀了也就杀了。等到了岷国连岐,小夜为了接近安语然,伪装父亲身亡的孤女住进书院,这时拂风已经知道她的公主身份。
他虽然受命劫持了安语然并毁了她的容貌,可毕竟牵涉到两国的关系,他不敢真的对公主下手。但小夜是任性独断惯了的,他的身份亦无法劝她改变主意,无奈之下,只能背对小夜,在安语然脸上伪装了一条刀伤。
容问离并不理她。关于安语然容貌未毁之事,拂风并不敢禀告小夜,他却是知道的。
小夜眼珠一转,又自言自语道:“如果她那么丑都还让问离哥哥记挂着她的话,小夜就很想派人去杀她了。”
容问离一直低头挠着猫大的脖子,这时却突然抬头,仔细看了她一会儿,嘴角绽起一个完美的微笑:“小夜,你若是笑起来,还是很美的,比现在这种样子要好看得多。”
小夜略微歪头,甜甜笑道:“这样吗?比那个女人好看吗?”
“好看得多。”
“那问离哥哥还喜欢她吗?”
“从来就不曾喜欢过那个女子,只是觉得让游家少爷着一下急,非常有趣而已。”
小夜并不信他的话,他看着自己时,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墨眸里却全无笑意。以前问离哥哥不是这样的,他总是最喜欢自己,总是最护着自己,看着自己微笑的时候,眸子里也会带着温柔的神色,虽然和他看那个女人的眼神有一些不同……
可是自从问离哥哥到了韻国,她很久都没见到他了。她好不容易从家里溜出去,赶了很远的路,到摩韻城去找他,却在中元节那日的街头,看到他冲着那个女人眨眼,微笑。离家这么久,所以问离哥哥忘记了她,喜欢上那个女人了。
她恨那个女人,想要让她落水,淹死她最好,然而那女人竟会游水,还蠢到要去救撞她下水的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