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伽南看出了可吉的心思,说道,“你放心,这里就两张床,是给我们两人睡的,你怎么又要去睡地板了呢。”可吉抬起头,看着叶伽南苍白的脸庞上,满是和善,他怔怔了良久,突然,两行清泪就流了出来。半晌之后,一个沙哑低沉,有些结巴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我,我身上脏,我,我怕弄脏了床。”
“那还不去沐……”叶伽南一愣,转而大喜道,“你,你会说话?”可吉点了点头,似乎有些腼腆。叶伽南一拍可吉的肩膀,笑道,“去院内天井打水,好好的把自己洗个干净来。”时值初夏,天气也逐渐炎热起来,四乡镇内不少人都是在院内打水冲凉。可吉这一去,却是足足有三炷香的时间。
等到三炷香之后,真言打量着一身洗完之后,微微散发着皂香的可吉,可吉眼睛很大,眼眸内黑白分明,坚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样貌颇为俊秀,只是皮肤黝黑,身材瘦弱,手脚之上有着明显不符合年龄的粗厚的茧子。叶伽南笑道,“这样才干净嘛,这模样,待明天再给你去履阕叱鋈ザ疾槐热思也睢:昧耍时辰也不早了,早点睡觉。”
可吉轻声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东摸摸,西摸摸的抚摸着床褥,显得十分新鲜,听得叶伽南问道,“可吉,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
“十三岁了,也是个男子汉了……”叶伽南说着,心里却幽幽的叹了口气,眼前这可吉,身材瘦弱,头发也有些偏黄,与中原城市里的一些同龄少年相比,都矮了一个个头,明显是长期劳作,营养不良的缘故。见可吉欲言又止,叶伽南笑道,“我姓叶,你就叫我叶大哥好了,你有什么事情想问我的?”可吉沉默了一会,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叶伽南,有些吱吱唔唔的问道,“叶……叶大哥,你为……为什么要救我?你……你又不……不认识我的。”
叶伽南笑了笑,伸手摸着可吉的头发,“你这一个孩子,怎么心里想那么多事?还不赶紧去睡觉。”可吉瞪大着眼睛,一脸不服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干很多活,我力气很大的。”见叶伽南闻言笑出了声,可吉小小的脸上却充满了执拗,“叶大哥,我是说认真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叶伽南见可吉一脸的认真模样,也渐渐的收敛了笑意,隔了一会,他看着远处,方才喃喃的说道,“或者,我做这些,可以稍微弥补一些过往的……”可吉看着叶伽南,总觉得叶伽南所说的,似乎意有所指,他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见叶伽南笑着说,“好了,天色也晚了,好好睡一觉,等明天醒来……”话语嘎然而止,叶伽南急促的喊道,“可吉,可吉,你怎么了?”叶伽南一跃而起,几步赶至可吉身边,只见数息之前还一切正常的可吉,此刻突然脸色发青,满头大汗,涔涔而下,他嘴里死死的咬着被子,身子蜷曲在床上,簌簌颤抖,极是痛苦的样子。
叶伽南右手按住可吉,左手一探额头,只觉得手心触摸之间,滚烫一片,可吉浑身颤抖,嘴唇也渐渐的失去了血色,变得乌黑无比,突然之间,只见可吉一个跃起,“哗啦啦!”几声,房间内的几个柜子,被可吉一撞,顿时都东倒西歪了去。叶伽南心里疑惑,看着模样,好似中了毒,可是可吉又怎么会突然之间中毒了呢。可吉跌倒在地上,痛苦的一直翻滚,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突然,叶伽南骇然的发现,可吉紧闭着的眼眸内,耳朵内,鼻孔内,嘴巴里,都汨汨的流出了紫黑色的血来。
叶伽南心里一急,一把背起可吉,噔噔噔的跑下楼去。“掌柜,这里哪里有大夫?我这小兄弟,突然发急病了。”叶伽南心急火燎的问道。
“大夫?哎呀,客官,我们四乡镇上就一位大夫,姓许,就住在镇北边。我们这是镇南边,这中间有个十来里脚程。平时去许大夫那里,雇个马车倒也方便,只是现在这么晚了,哎,哎,怎么了?”
可吉忍不住剧痛,手脚不由得挣扎起来,叶伽南一个不留心,被可吉这么一闹,两人双双跌倒在地,叶伽南爬起来,却见可吉疼的在地上翻滚来翻滚去。他找掌柜要来几根布条,把可吉的手脚缚住,随即把可吉背在身上,右手一甩,布条飞过可吉的背到了叶伽南的左手上,叶伽南手脚不停,只是一会的功夫,便把可吉牢牢的绑在了自己身上。随即便冲出了客栈的房门,进入了茫茫的夜色中。
月色正凉,夜风正冷。
一轮圆月高高的悬挂在夜空之中,明亮的月辉铺洒在这四乡镇中,已经是十五了么,叶伽南背着可吉,脚步不停的朝着镇子北边跑去。一路之上,他只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像是灌了铅一般,几乎已经迈不开双腿了,“四维七步倒是个好东西,换了真言在这里,怕只需几个瞬间,就已经到了十里之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叶伽南心里想着。
他耳朵微微一侧,听见背后可吉的呼吸声渐渐的微弱了下去,心里一急,顿时又撒开步子往前跑去。
“许大夫,麻烦您看看,我这小兄弟怎么样了?”叶伽南急冲冲的敲开了许大夫家的门,气喘吁吁的问道。
“年轻人,不要急,先把他平放到床上,且让我先把把脉。”许大夫估摸着已有花甲之年,面貌清癯,留着三缕长须,一袭灰白色的长衫。叶伽南连忙把可吉背到床上,许大夫闭着眼睛把脉的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