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房子不远,就在杨老师家的对面,高一层。一大早,杨老板接过钥匙,把
朋友送上飞机,又去药房取了中药,就上了开往延庆的大巴。杨老是有私家车的,
但是今天没有开,因为他想悄悄地回去,特别是不想让妻子徐小曼知道。一年前
杨老师离开岳父母,搬进了新房,本来是件高兴的事。那天晚上,小两口早早地
洗漱,然后就上了床。本来准备大干一场的,可杨老师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总觉
得后面有一双眼睛,好像是岳母的,又好像是小师妹的,一直在盯着他们。最后
没办法,杨老师勉强应付了十几下,草草了事。徐小曼像是坐在公共汽车上,好
端端没到站就被人推下了车,脸上不由得写满了失望。杨老师看在眼里,记在心
上,第二天天刚黑,就急匆匆拉着妻子上了床,不料这一次更糟,都没硬起来。
杨老师本来人就敏感,体质又差,一下子落下了病根,得了弱症。他辞职离
家去北京,一是为了挣钱,二来也是一种逃避。
路边的农田渐渐少起来,楼房却越来越多,原来已经快到昌平县城了。
这一年来,杨老师几乎跑遍了北京城所有的男科,都说是什么心因性阳萎,
器官没什么问题。这心因性的毛病最难治,西医基本上没什么办法。北京城不仅
正经医院多,电线杆上的老军医也多。杨老师一家家试下来,两个月前,终于找
到了一家看起来靠点谱的。那是个白胡子老头儿,住在后海,据说祖上是太医,
专治光绪皇帝的各种暗疾。杨老师讨来些草药,不知什么成分,只知道是祖传秘
方,价格不算太贵。吃了一个月,好像有起色,看仓井空老师的作品有反应了。
杨老师是仔细人,先找了个小姐试火,结果还是不行,不脱裤子能硬,一脱
裤子就紧张,又疲软下去。杨老师回去找白胡子老头儿,那家伙倒是高兴得不得
了,说见了苍老师能有反应就是希望。他还说当年光绪爷也是吃了一个月的药,
看日本浮世绘就有反应,然后又吃了第二种药,三个月后就把珍妃干得哇哇叫。
杨老师赶紧讨来了第二种药,价格贵了不少,但也没办法,治病要紧。老头儿还
嘱咐,仓老师过时了,不妨看点新的,比如大桥未久老师,原来是骑兵,总有码,
最近改当步兵,没码了。
杨老师谨遵医嘱,吃了个把月的神药,好像有点儿长进,可又好像也没实质
性的变化。他不由得更加焦虑。
徐小曼对丈夫的弱症很清楚,对他外出求医也非常支持。杨老师夫妇的感情
很好,徐小曼对丈夫只有鼓励,没有抱怨。每当想到这些,杨老师心中更加羞愧,
也更加渴望早日走出阴影,恢复正常的夫妻生活。问题在于,这种男性隐疾是急
不得的,越急越难治。最近杨老师还有一桩烦心事儿:几天前,胖婶儿给他通了
电话,其一是为了拉赞助修教学楼,这倒没什么,不是太大的事儿,其二就有问
题了,胖婶儿提到巴特尔和徐小曼越走越近,已经有了不少闲话,提醒杨老师注
意。胖婶儿讲了将近两个小时,时间,地点,人物,发生,发展,高潮,结果,
绘声绘色,栩栩如生。杨老师知道,胖婶儿讲话夸张,喜欢添油加醋,但他也知
道,胖婶儿的消息来源很广,一般不会无中生有。杨老师信任自己的妻子,也了
解老同事巴特尔,知道他只是个小人物,不是什么坏人,可这毕竟涉及到孤男寡
女,而自己又力不从心。杨老师忧心如焚,恨不能立刻赶回家去,可回家后又能
做些什么呢?
杨老师记得很清楚,那天放下电话后,他开始焦躁不安,吓得员工们大气都
不敢出。杨老师不愿在下属面前失态,便披了件外套走出公司。站在写字楼的大
门口,他呆呆地望着街上的人流,而街上的人流却与他毫无关系。马路对面的一
家电器店门口,大喇叭嘈杂不堪,正反复播放着促销广告:最新高科技,针孔摄
像,无线传输,高保真,高清晰,防火防盗防外遇,是您家庭的忠诚卫士!杨老
师听了一遍又一遍,心里还是想不通:针孔摄像,早就不新鲜了,璩美凤出事那
会儿就有,还什么防外遇,外遇能防得住吗?顶多算是能捉外遇,可捉住了又能
怎么样?
男人是可怜的,也是可悲的。他们出于本能,努力追求漂亮女人,并以娶到
漂亮女人为荣,可是,当他们得到漂亮女人之后,却悲哀地发现,这只是开始而
不是结束。在婚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们还要提心吊胆处处防范,因为漂亮女人,
不论未婚还是已婚,始终都是男人们狩猎的目标。
汽车出了昌平县城,慢慢地就进了山。窗外的山峦和树林光秃秃的,残雪还
没有消融,给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做男人苦,做漂亮女人的男人更苦!
杨老师不禁一声长叹。
(四)
小镇的冬夜,天空还算干净。月亮出来了一会儿,很快又躲进了阴云里,好
像也害怕冬夜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