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姑说得简单平静,但一直面无表情的长情神色却微微变了变,此时轮到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巫姑看,本是垂眸看着慢慢拢在手心里的蓍草的巫姑这会儿也微微抬起眼帘,道:“要是我这个老婆子没有记错的话,你的母亲,名叫纯苓,对不对?”
那是一个纯净得好像不受这世间尘泥沾染的女子,柔韧而坚强,美好而健朗,任是谁见着,都不会轻易忘记这样的一名女子。
长情的眼眶微微睁了睁,很显然,他震惊于巫姑竟是知晓他母亲的事情。
因为他自小长到而今年岁,从未听过他爹与他说过任何一件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他唯一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就是他的母亲失踪了,在他正正一岁的第二天,除此之外,他便不再知道关于母亲的任何事情,甚至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晓,仅仅知晓爹唤母亲一声“苓妹”而已。
纯苓,纯苓……
原来母亲的名字,唤作纯苓。
爹与母亲,曾一起保护过这个木青寨?曾一起守护过这个寨子的宝物?
“我的母亲……曾与我爹一起来过这个寨子?”对于母亲,长情一直想要多了解一些,因为他的记忆里,除了母亲在石榴花树下高兴地跳进爹的怀里之外,再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记忆,他甚至连母亲的模样都记不住想不起来。
他想问,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想知道母亲为何会失踪为何会离开他和爹,可却不知当问谁人,这天下间,除了爹,没有人知晓母亲的事情。
他也曾无数次想过问爹,可每每看着爹站在石榴树旁给它们修剪枝桠的认真模样,他又无数次地放弃,只因他明白母亲是爹心中最痛最悲伤的一道伤,一道哪怕过了二十年也无法愈合的伤,非但无法愈合,甚至愈来愈严重。
他不愿也不忍碰爹的这一道伤口,哪怕只是轻轻触碰,都能让爹疼得无以复加。
这是长情第一次听到除了他爹以外的人提及他的母亲,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他母亲的名字,如何能不让他激动?
巫姑深深看了神色微变的长情一眼,仿佛能看到他的心为何震惊似的,但她什么都没有问,而是轻轻点了点头,平静道:“嗯,但准确来说却也不算是你爹和你娘一起来的,而是你娘先来,过了几日你爹才误打误撞进来的。”
巫姑看得出长情想要知道更多些关于他爹娘的事情,是以并未等他再问,她便又继续道:“你爹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不过却又有着不符于年龄的沉稳冷静,却偏偏总是被你娘惹急,你们外边人情情爱爱的心思我们苗人不懂,对我们苗人而言,中意了便说,不合适便拒绝,从没有你们外边人那么多弯弯绕,不过你爹之所以总是被你娘惹急,大概就是喜欢上了你娘,没说出口而已。”
“而你娘呢,总是在老身面前说你爹的不是,老身如今还记得清楚,你娘那时候在老身面前嫌弃你爹时候的模样可是小姑娘看对眼了某个小伙子的那种娇样,那时候老身就想这俩没凑成一对儿倒还真是可惜了,倒不想他们当真凑成了一对,还生了你这么个已经长这么大的儿子了。”说到这儿,巫姑轻轻笑了起来。
可见这是一段美好的记忆,若不是美好的记忆,又怎会让人笑得起来,且还笑得如此怀念。
长情没有打断巫姑,因为他还想听她往下说。
巫姑稍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你爹和你娘在来到木青寨之前就认识了,至于怎么认识又是在哪儿认识的,老身就不知道了,不过老身倒是知道你爹是为了你娘才到咱们苗人的十万大山来的,怕是你娘被咱们这大山给吃了,却是他小瞧了你娘,你爹的本事虽然可以算是佼佼者,但和你娘相比,那可真是不够你娘两个手指头给捏的。”
巫姑的形容让长情有些忍不住想要发笑。
这倒的确是,爹虽然手上功夫不差,但又怎能与有着妖血之力的母亲相比,倒不知母亲又是如何才会看上的爹。
甚至不惜承受妖界的唾弃与骂名也非嫁给爹这么一个人类不可。
“但最后却是因为有你爹,才保全了整个木青寨,保住了木青寨的宝物。”说到这最后,巫姑本是因美好的回忆而变得颇为轻松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沉重且冷厉阴桀,“没有等到那一个人,木青寨就算倾覆,也绝不可能交出宝物!为了守住这个宝物,木青寨不惜让整个十万大山淋遍鲜血!”
“既是如此,你又为何将这个宝物的存在告诉我?”长情看着巫姑几乎完全变色的老眼,沉声问道。
巫姑没有说话,只是将拢在手心里的蓍草又散到了桌案上。
离京城千里外的一座小城,莫凛正在城中信步而走。
初一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街上愈来愈稀的路人,最后莫凛走出了城,顺着道路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走进了路边的一家茶棚。
茶棚的伙计正在擦桌子,见着莫凛衣着打扮不像普通百姓,更不像会到这种简陋茶棚来喝茶的人,且还一副质彬彬的模样,便有些小心地上前问道:“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