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五章

刚过完春节，京都城墙内难以避免地氤氲着温暖而热闹的气息。尽管是大年初一，龙伯仍然早早摆开了摊。

龙伯便是每天在密政司衙门外大街上卖早点的老者，且一卖就是三十年。他无儿无女，妻子更是在很早以前因为一场意外而去世。在脾气分外大的修行者跟前做生意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水平的，而一茬茬来了又走的新人也证明了这一点。因此尽管龙伯对关于树立小圈子里的“威信”并无多大兴趣，他说的话仍旧在街坊里很有分量。

老爷子爱热闹，偏生没个亲人。新年了一整条街都各乐各的，惟独龙伯似乎没什么干的大年初一起来摆摊，跟过往的路人找话说。

而作为修行者，密政司中有不少人亦是形单影只。龙老爷子听说以后干脆大年初一衙门中人免费，还会抱来几坛酒。渐渐便有大年初一，十几个修行者与一位凡人老者推杯换盏旁若无人的景像，仿佛在寒风中灌下烈酒的灼烧感便是唯一的温暖。

这些修者这一天都不会运功驱醉，在醉饮的迷蒙中忘却一切不如意。

修者们当然不会真的在意钱的问题，至于安全方面？

啧。

因此这一年同往常一样，到傍晚时分众人已是满身醉意，相互扶携着向衙门内走去。唯有一人踉踉跄跄往街外走，众人亦不显意外。

实力仅有二境的密政司领路人，曾与孟川来自一个地方。入密政司后以其出色而独特的天赋选中，作为待定的新一代领路人。其为人独僻不群，处事倒是与孟川极像，不过本身并无可疑的记录。只是有了与孟川来自同一地区的记录且身处多事之秋，其人难免受到牵累。若非领路人负责具体人事调配与后勤规划并不涉及密政司核心，恐怕他连借酒消愁都做不到了。

便是如此，他的工作也逐渐被上一任领路人逐渐接手，自身愈发被排斥至密政司外围。在衙门中过的不如意，很久以前上边赏赐下来京城里的一套宅子便成了他的安身之所。此时面色犹带青稚的少年，推开门便立马一挑眉，不动声色右手抚剑左手闭门。

“她／他是谁？”

轻轻低语声下白洛与少年眸子同时起势，小小的空间里情势有些微妙。

孟川轻轻放下剑匣，轻轻咳嗽了两声，呷了口桌上的粗茶。并不理有些紧张有些小心的两人，开始提笔写字。

二人异口同声轻哼一声，意料之外又对视扬眉，神色间的恼怒不出意料地流淌出来。白洛率先走至孟川身边，少年略一犹豫后亦走了过去。柔软细微的素宣上墨汁渲染，一样样物件构成的清单被迅速罗列出来。孟川放笔吹墨，将单子递给了少年。

“此次受我牵连，密政司再进一步就分外难了。这些物件正是你有能力送出去的礼物，前三样可以送去侯府上，最后四五样正巧是公主府那边拉拢那几位宇路和这届状元郎急需的物什……找机会换个上家，自己小心些。”

少年眉眼间柔和了些许：“好好。只是……”

他两指点了点最中间孟川未曾提到的一项：“……这酒是干嘛用的？”

孟川沉默了一下，一直波澜不惊的面庞微微翕动，旋即再次平复：“你替我送龙伯。就当谢谢他……在那一座府衙前的人间意。”

……

……

从少年住处出来回客栈，沉默许久的白洛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孟川的神色自进了京城便不再自信逸然，而是显得分外心事重重。一路上的布置并未回避过她，只是不告诉她这些事是为什么，她应该怎么做。此次出行，她以一同办事的理由硬跟上孟川，然而久居山上又通得多少人情事故？便是孟川并不瞒她，她也很难看透此时显得分外陌生的二师兄想做什么。

一直盯着少年侧脸却又仿佛看不透，白洛可不是能把话说憋死的闷葫芦。神色极其自然地沉下去抿嘴嘟唇，冷哼声便在孟川耳边不绝于耳。

孟川对白洛何等了解，也不生气只是哭笑不得。只好隐了忧色，开始向一脑门官司的少女解释起来。

“蒹葭，此次下山可知为何？”

白洛毕竟是逍遥中人，天下大势被钟正每天在耳边唠叨着，总是了解一些。孟川此时问来也并未多想，略一沉吟便道：

“西妖盟变了天，整个西域万妖来朝。虽然看起来内乱了不假，不过……应该不多时便会更强大是吧……？而现在正是要下功夫的时候，情势一紧张各个地方体制上下便会有很多平时看不出来的东西显露在埋进去人们的眼中……而这些事……应该是当面交流，才足够保险吧？”

“正是……”孟川依旧是那副神色，瞳孔间却仿佛望向天下河山，“逍遥逍遥，立山之初于天下恬淡疏离，至如今就算入世亦是不争寸利。求的无非是平衡，虽总难万全，至少心安。你大师兄对男女之事从不考虑，正是为不多作私人性情之故——那家伙别看一派温和之像，胸腹间自有思量。逍遥山也正是因此，无论在什么地方的口碑都不算坏。而如今我却有自己的打算；平日倒不算什么只是这时节……”

白洛此时哪有心情再问之前少年一脸沉郁的理由，更没注意到少年话语中蕴含的异样涵义。想到身边的家伙可能会像大师兄一般见到女子就逃，柳眉早挑到了额头上去：

“那你呢？”

孟川轻轻看了她一眼，低头略思考了下，仿若长叹般摇了摇头道：“若说他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