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真是要好好想想了。我明日再来! 说着,贾珍嗵嗵的下楼去了,只留可
卿一人在房内落泪。一宿不曾眼。
第二日,可卿听得开门之声,忙下意识的抓起身畔的剪刀。门开了,进来的
却是贾蓉。可卿如同看到亲人一般,扑进贾蓉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哭了好一会子
才将贾珍来调戏一事哽咽着说了。
那贾蓉道: 娘子……此事,我已经知道。 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
务必救我,你去西院里告诉婶娘,她自是有办法的。 这…… 贾蓉推开了怀
里的可卿,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况且,你。你既是已经红杏出墙,只怕、
只怕也不多这一次了。不如你暂且委曲求全,成全了父亲,日后我们再想办法?
你…… 可卿万万没想到,贾蓉居然能厚颜到说出如此话来。
原来,这贾蓉自小怕贾珍怕得要死,今次,竟是奉了贾珍之命来与可卿做说
客的。贾蓉又道: 娘子,你只要再受下委屈就是了。父亲虽是好色,毕竟年纪
大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无妨你就吹了灯,把他想象成宝玉就是了。 啪的
一声,一巴掌已经落在了贾蓉的脸上。 亏你还是个男子,竟然对自己的娘子说
出如此话来! 贾蓉也不生气,只冷笑道: 哼哼,自己的娘子?你可莫要忘了,
当初那一纸休书,可是你的好宝玉让我写的。如今你们恩恩爱爱,双宿双飞,怎
么还说是我娘子?好好好,也罢,既是你不允,我也是不强求的。反正我早已是
不要脸到家了。我这就去找政老爷闹去。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让外人看笑话就
是了。哼哼哼,我得不到的,也不能便宜了宝玉那厮!看政老爷知道后他还能不
能有小命和你恩爱! 沉默了好一会子,可卿冷冷道: 你去让人给我打热水来,
我要沐浴。 贾蓉以为可卿退让了,忙下楼,吩咐下人打水。不一会,一个盛着
香汤的大木桶便摆在了房内。可卿反锁了房门,一件件褪去罗衫,将整个身子都
浸在水中。那眼泪,也一滴滴的滴落下来。
洗罢,可卿又拿出一套平日最喜欢的衣物,仔细穿戴了,又细细打扮梳洗完
毕,这才将上次宝玉遗在天香楼的一条大红汗巾取了出来,贴在脸上,仿佛那上
面仍有爱郎的味道。可卿又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中又是安详又是幽怨。许
久,才长长叹了口气,挪过一把椅子,颤颤的站上去,将那红汗巾穿过了房梁。
却说凤姐,忙完贾府上下大小杂事,不知不觉已交三鼓。平儿已睡熟了。凤
姐方觉星眼微蒙,恍惚只见秦氏从外走来,含笑说道: 婶婶好睡!我今日回去,
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儿们素日相好,我舍不得婶子,故来别你一别。还有一件
心愿未了,非告诉婶子,别人未必中用。 凤姐听了,恍惚问道: 有何心事?
你只管托我就是了。 秦氏道: 婶婶,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
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你如何连两句俗语也不晓得?常言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又道是 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
若应了那句 树倒猢狲散 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诗书旧族了! 凤姐听了此
话,心胸大快,十分敬畏,忙问道: 这话虑的极是,但有何法可以永保无虞?
秦氏冷笑道: 婶子好痴也。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常保
的。但如今能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亦可谓常保永全了。即如今日诸事
都妥,只有两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则后日可保永全了。 凤姐便问何事。
秦氏道: 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
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
处?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
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於此。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
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竞争,亦不有典卖诸
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
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
非长策。要知道,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 盛筵必散
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 凤姐一一记了,秦氏又
道: 宝玉和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段孽缘。好酒易醉,好梦易醒。如今我要去销
号了,只是苦了我腹中宝玉的骨血。虽是了却了一段孽债,却又埋下一笔冤债,
也是罪过。嫂子只管告诉宝玉,令他莫要太过挂记我,来日修得正果,必有重逢
之时。 凤姐听得云里雾里,正欲追问,秦氏道: 天机不可泄漏。只是我与婶
子好了一场,临别赠你两句话,须要记着。 因念道: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
各自门。
凤姐还欲问时,只听二门上传事云牌连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