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玉篁山,竹海如涛,今日迎来了一位客人。
踩着青石阶缓缓而上,侍者小常满脸堆欢,他身后那位来自玉京城的仙长,乃是朝中新晋三品供奉——九鸣真人。
由于玉京城的状况一日差过一日,除了各路达官贵人奋命南逃,修行仙长们也乐意前来江南这片修行净土。在国师冯华真人的安排下,接连有好几批修为高深的仙长前来江南坐镇,九鸣真人就是其中之一。
以前朝中供奉如林,无不信奉天子脚下好修行。乾朝国力未衰之时,朝中供奉可谓是大享人间富贵荣华,九鸣真人除了能够得到大量修行补益之物外,世俗财富也是不可小觑,随手打赏的就是金饼银元,也难怪小常恭敬不已。
“真人,这座玉篁山虽说不高,但山中灵气可是一等一的好,周围乡民也不会来此樵采打扰,您大可安心修行。”小常一边领路一边说道。
九鸣真人依旧穿着那身月白错金镂银袍,身后跟着十二名弟子,捧的法器更多样,脸色傲然道:“你这凡胎肉眼,怎就看出此山灵气了?”
小常自知失言,赶紧往回补:“古人不是说了嘛,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真人您就这玉篁山里的神仙,您在这儿,山里自然就有灵气了!”
“净知道拍马屁!”九鸣真人不屑一笑,但心中还是颇有快意的。
过往在玉京城中,以他四品供奉的地位,只能作为一观之主,而且上面有的是能使唤自己的人物。如今来到江南之地,却能够独自占了一整座山头,景致清雅,最适合作为修行福地了,让九鸣真人有些后悔,为何不早来江南。
不久之前,九鸣真人已有全形修为,眼见幽燕之地难守,便借机上表为陛下南狩做好准备,而国师冯华当即批准,并晋升九鸣真人为三品供奉。
任凭是谁都能看明白,帝都玉京城迟早要失守,当今的乾朝皇帝陛下威仪尽失,国家社稷诸事大多托付于国师冯华真人代为处理。
而一旦帝都沦陷,乾朝便只剩下江南一隅之地,皇帝如果随之南下,那么也就等同彻底丧失权威,乾朝齐家帝室就跟宗庙里的神位牌没什么区别了。
朝中将相是否还忠于帝室,九鸣真人并不关心。实际上,即便作为朝廷供奉,修行人也不会有过分忠心,护持帝室无非视缘法而行,真有此心去拼命效死者寥寥无几。
唯一让朝中众多供奉不解的是,以国师冯华真人的能耐,为何依旧守在帝都玉京城,与帝室一同迟迟不肯离去?在九鸣等人看来,以国师冯华的手段,大可直入宫中行兵谏事,挟皇帝前往江南,那么他就成了江南沪海真正的统治者。
反正当今无论是在巴渝城自称楚帝的那人、还是天王教中那一伙长老,无不是身怀法力的修行辈,国师冯华真人扬名数十年,与之平起平坐并无差别,无非争霸称雄,看谁军威雄壮、道法高深罢了。
不过话说回头,道法修行人像这般直白地干涉世俗社稷更替,已经多少年没有见到了?虽然历朝历代的更替,多多少少有些修行散人的参与,但无非是一些不为人所知的斗法,真正底定格局变数的,还是要看战场上你死我活。
的确从来没有规定,修行人不可担当人皇帝主,哪怕是当今乾朝皇帝齐镐,也一样有外感修为,但却没有人会把齐镐当做修行人看待。同样,把持眼下乾朝气数的国师冯华,也没有人会把他当做人皇帝主。
九鸣真人一路沉思,最后是被小常的一声惊呼给叫过神来,抬头一看,就见一名身披雪青鹤氅、手持翠玉杖的修行人,站在青石阶的顶端,背对着九鸣等人。
九鸣真人微微讶异,以他如今全形修为,元神内外交感,无需刻意施法探查,应该也能感应外界情形,为何此人会突然出现眼前?此人定然也是修行同道,而且修为不浅。
“这位道友,”九鸣真人走上前去,拱手抱拳,神色不免还有几分倨傲自得:“我乃当今陛下御封三品供奉,道号九鸣。奉命前来江南勘察,受沪海城诸位同道之邀,坐镇玉篁山。如果道友也觉此处清雅,不如去跟沪海城诸位同道相商,再寻一处修行福地,如何?”
“我道是谁,原来又是你。”身披雪青鹤氅者,自然是齐德仲。
自离开南巢泽后,齐德仲为了演练道法,一路御龙飞天,径直回到玉篁山中,刚回来不久,便发现山下来人。听见他们对话才知晓,玉篁山已经被沪海城修行执事送给了九鸣真人。
齐德仲之前祭炼水府、又与玉叶仙子深谈一番,不觉天光变幻,前前后后竟花费了小半个月时间。而沪海众修又理所当然地以为,同行的齐二道友已经身殒,玉篁山变成无主之地,自然顺手送给九鸣真人,以作缘法结交。
小常作为山下侍者,他收到的消息自然也是齐二仙长亡故之言,现在抬眼看见齐仙长好端端地站在眼前,一口气不上不下,竟是当场昏厥过去。
这等俗人齐德仲懒得多理,不过看见九鸣真人之后,深感何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当初在南巢泽,碰上了金圭上人,好一番生死大战,这回又遇见了九鸣真人,没想到对方修为也有精进。
然而如今的齐德仲完全不惧九鸣真人了。论修为,九鸣不过初证全形之功;论法力,齐德仲有华阳丹百年滋长法力;论法器,当初齐德仲就在此关节上赢过九鸣,更何况如今还炼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