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门里传出一道仆妇的问话之声。
“是我!”
他的嗓音又干又哑,但那仆妇还是辨了出来,哎了一声,急忙起身,点亮了灯。
“李郎君稍等,我先去和小娘子说一声!”
一阵噔噔噔的登梯之声。
李穆站在门前等待着,人依然还在喘息,带着他灼热体温的汗,一滴滴地从他额面上滚落。
过了一会儿,楼上一扇窗里亮起灯火,透出一片暖黄的灯火。
李穆屏住呼吸,侧耳听着那仆妇下来的脚步之声。
仆妇回话了,声音里却带了惶惑,隔着门道:“李郎君,实是对不住,不是我不,知你一路辛苦,叫你自便,先去好好歇息。有话,明早再说。”
李穆目光暗沉,抬手想再次拍门,又停住了。
他退了出来,站在楼前地上,仰头望着楼上那扇小窗。
窗后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只有一片灯色。
他望了片刻,收回目光,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近旁的一株老樟树上,走了过去,攀着树干往上,很快上树,站在一簇枝干之上,朝着丈许之外的小楼纵身一跃,身影仿佛一只灵猿,跃了过去,伸臂一把抓住飞檐下的一道横梁,借力往上一荡,人便稳稳地落在了屋顶之上。
他踩着屋檐,足底无声无息地踏过瓦顶,朝着那扇窗户走去,到了窗前,伸肘用力一顶,咔嗒一声,窗户开了。
他翻身而入,双足站在了实地之上。
这是一间女子的卧房,宝帐低垂,兰香弥漫。隔着一道珠帘,李穆看到一个女子身披曳地长衣,背对着自己,坐在镜匣之前。
她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人闯入,静静地望着镜,犹如沉醉在了镜中人的娇颜之中,握着手中一柄玉梳,慢慢地梳着垂落在她肩上的一束长发。
发如墨,衣如云,腕如雪,人如玉。
他终于找到了她,他那个几天之前,莫名丢下他,叫他经历了一番噩梦般寻妻经历的的小妻子!
在来的路上,李穆曾不止一次地咬紧牙关,想着等他抓到了她,他该如何叫她知道她的任性和她这种任性举动而带带给他的所有焦虑和怒气。
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在他日夜兼程,几乎跑瘫了乌骓,绕了一大圈,终于回到这里,再次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之时,此前所有的担忧、愤怒,焦虑,不满,以及疲倦,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的心里只剩下了满满的激动和狂喜,只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许她离开自己视线一步。
“阿弥!”
他唤了她一声,一把掀开珠帘,朝她大步而去。
洛神拢了拢自己那把梳得犹如绸缎般平滑光亮的长发,回头,瞥了眼他风尘仆仆的一副落魄样,淡淡地道:“总算还没蠢到家,知道找来这里了。”
“不是叫你自便先去歇了吗?你又做贼似的爬我窗,意欲为何?”
珠帘伴着她的清脆话声,瑟瑟而动。
第106章
仿佛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李穆猝然停了脚步。
他望着一脸淡漠的她,方才乍见她时心底涌出的狂喜和激动之情,慢慢地消退了。
“阿弥,你分明没回建康,却说回了!你气我无妨,为何要如此骗我?你可知这几日,到处寻你不着,以为你出了事,我是如何过来的?”
他的脸色凝重,语带质问,嗓音发闷,听起来干涩又嘶哑。
洛神哼了一声。
“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吗?”
“那晚上我分明向你解释了琴谱的事,说我和陆柬之已过去了,嫁了你,便对你一心一意,你怎就不信了?”
李穆沉默了片刻,道:“那夜我也已对你说了,我信你!你还要我如何自证?”
“啪”!
洛神将手中那枚梳子重重扣在了镜匣上,倏地站了起来。
“你胡说!你若真的信我,那晚上你拿回了琴谱,那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当面问我?却把气闷在心里,一味地拿我身子发泄?你分明是信了陆焕之的话!”
“那会儿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过后,我又屡次三番地问你,想你告诉我实情。你为何就是不说?你可知我那几日心里有多难过?若不是后来我自己去寻人,终于叫我得知那晚上发生的事,你究竟要瞒我到何时?”
她那一双美丽的眼眸里,映了跳动着的两点烛火的光点,犹如点着了火星子,亮得异常。
“李穆,你说你信我,但你扪心自问,有你如此信人的吗?”
“我宁可你回来,将琴谱丢在我的脸上!是我的错,我不会认吗?可你没有!你分明心里装着阴私,面上却在装着大度罢了!怕是连你自己都觉自己大度吧?可我不稀罕你这好!”
她微微地喘着气,胸脯随她呼吸不停起伏。
“初嫁你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