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疾指韩虚清,厉声道:“为了顾全师门之谊,我始终寄望你得了十景缎,便不再耍弄手段,不危害旁人。韩姑娘是你的女儿,你竟然还忍心害她?韩虚清,跟龙驭清相较之下,你更不配当我的师伯,我已经忍无可忍,再也不能忍了!”
“锵”地一声,骊龙剑出鞘,直指韩虚清,文渊已经豁出去了。
韩虚清万万也想不到,文渊生平最恨的是奸淫女子之徒,韩凤不但被韩熙强暴,更兼luàn_lún,文渊就算自知时机未到,也不能再以大局为重,宁可身死,也要替韩凤报仇。韩虚清脸色为之一变,随即宁静下来,微笑道:“原来你知道的事这么多了。难为你隐忍至今!”
这一句话出口,文渊之前得知的种种图谋,如今都已由韩虚清亲口承认。他自知先前一阵长啸,只怕已惊动白府上下,韩虚清自当明白,若不能在片刻之间将文渊灭口,事迹立时彻底败露。这时他凝气于剑,“广陵止息”至刚至强的威力如箭在弦,随时都要作舍命一击,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非我心软,姑息了韩虚清,韩姑娘也不会受此大辱!我若与韩虚清同归于尽……”
却听韩虚清笑道:“任剑清该死,这秦盼影也该死,可是我决不杀你。你还是把一切都忘了,再安分一阵子,直到我大功告成罢!”
文渊怒道:“忘?你要我忘什么……”说着陡然脑海一掠浮扁,暗道:“且慢,他说要我忘……师兄忘了‘天雷无妄’,莫非……”
电光石火之间,文渊顿觉全身笼罩在一股巨力之下,正是韩虚清出剑,“南天门”之势浩瀚无匹,太乙剑挟此功力刺出,真有天神之威。文渊不加思索,“广陵止息”随之出手,双剑将交,忽然另有一道功劲袭来,压制得文渊身形一滞。
神不知、鬼不觉,“活判官”裴含英赫然现身,左手“生死簿”页页飞舞,罡劲铺盖四面八方,判官笔乘势疾点文渊额头。
“南天门”与“广陵止息”同是寰宇神通的高深境界,一属天字诀,一属人字诀,各有千秋。可是文渊的功力本就不及韩虚清,“广陵止息”剑气如虹,无止无歇地朝韩虚清凌厉冲击,然而“南天门”融会了寰宇神通、指南剑两大绝学,深闳广大,竟能将“广陵止息”的磅礴剑气化解于无形。文渊被韩虚清牵制住,根本无法避开裴含英的袭击,一笔点中,脑中影像倏地四分五裂……
韩虚清剑上劲力一吐,猛地将骊龙剑反震回去。文渊被判官笔点中,全身意志为之崩解,竟无丝毫反抗之力,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颓然倒地。
裴含英阖上生死簿,笑道:“这小子的武功,可比向扬差得远了。”一指秦盼影,道:“韩先生,这丫头如何处置?”
韩虚清道:“她是生是死,都不影响大局,连同这呼延凤一并囚禁起来便是。”
裴含英一望韩凤,笑道:“韩先生,你当真舍得令嫒……”韩虚清眉头一皱,似含不悦。
裴含英笑道:“好,她不是。那么这任剑清呢?”
韩虚清沉吟道:“若是现下杀了他,不好交代他的去向,姑且留他一命。也给他‘一笔勾消’罢!”
裴含英点了点头,手中判官笔指向任剑清额头,笑道:“韩先生都这么说了,任剑清,你就把今天的事忘个精光罢!”一笔点出,突然一只手横里伸来,抓住笔桿,猛然往回一送,裴含英猝不及防,被这股劲推得倒退三步,一惊之下,却听文渊喝道:“害了向师兄的,就是你这招‘一笔勾消’么?”
文渊已重新站了起来。
裴含英被他这一推,险些站立不稳,不禁心下大骇,叫道:“你……你……”
他并不惊于文渊的功力,而是他中了“一笔勾消”,竟然并不昏厥失忆,难道自己这引以为傲的奇技,竟然对他无效?这“一笔勾消”之技,乃是凝聚独门内劲于判官笔尖,招招攻人头颅。一旦内劲入脑扩散,便能对人脑造成损害,消灭人生记忆,自中招之日回溯,时日或长或短,连出招者都没有十足把握。这门奇技比运气于经脉穴道更加致密千百倍,动手过招之际虽无威力可言,但是一旦中招,足可毁人一生,而中招者尽忘前事,连这一招的蛛丝马迹也说不上来,是以放眼武林,如慕容修、任剑清这等高手,也不知裴含英习有这门绝技。
韩虚清与裴含英合作,恃此“一笔勾消”之技,全不惧计划中出现任何破绽,有谁察觉他的阴谋,能杀便杀,不能杀的就让他遗忘一切。韩虚清为了不造成人情骚动,当日不杀向扬,便用这“一笔勾消”抹杀了他的记忆。但是,文渊与裴含英所遇的任何对手都大不相同。他失明之后,练了“寰宇神通”人字诀,脑子剧烈变异。常人对自己的筋肉气血控制有限,武学高手却能驾驭之。不过再厉害的高手,也难以掌握自己的脑子,裴含英学了“一笔勾消”,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而文渊却已踏入这个领域。
尽避只是初探,但是文渊已能清楚感受到那股“劲力”在脑中四散开来,尝试侵犯他的记忆所在。韩虚清消解文渊的功力,使他即将倒地之际,他的意识依然保有清明,将“一笔勾消”的劲力分布如烙印般刻画下来,霎时窥破了其中一切奥秘,再也不足一哂。裴含英不但没有让文渊失忆,反而使自己的得意本领悉数泄底。
文渊重持骊龙剑,面对韩虚清与裴含英,凛然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