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夫人继续用不徐不疾的口吻说着过去的故事。
自太祖朝起,国中严禁驱灵之术,唯有南蛮一带仍有人偷偷修习。
南蛮地僻多瘴气,被称为“南獠”的土著也格外愚昧野蛮。
历代君王多一直把那里看成化外之地,并不上心。
岂知到了文帝时,南蛮居然出了一位异人,自立为王,并带领三万南獠作乱。
三万人并不多,文帝起初也不以为意,只当琼州、越州的驻军不出一个月就能平乱。
他万万没想到,南獠王竟善驱灵,叛军中也多有会驱灵妖术的术士,竟打得大军措手不及。
不到半年,南方诸州府已沦落大半。
文帝忧惧交加,竟然一病薨逝。
穆帝少年登基,穿着丧服就亲自领兵到南方平乱,不幸被灵物困在幻境中。
据说就在这样的危急关头,一个少女闯入幻境救出了穆帝。
“这个少女就是贞元皇后。”
出身于越州的普通人家,却自称是从九重天外的仙境而来。
三四岁大时就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长到十五六岁时已被街坊当成疯子。
“都说她是歪打正着救了圣驾,其实是真的天赋异禀。”
在这个疯颠颠的“越州女”辅助下,穆帝很快就平定了南獠之乱。
最后那一战,南獠王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召出灵军百万,如黑云过境扑向穆帝的军队。
然而刚到阵前,就被一道金光困住。
那金光一口口吞噬南獠王的灵军,吃得越多,金光就越灿烂。
最后化为一条金龙腾空而去。”
“这就是穆天子诚心动天地,越州女驱龙救江山的故事,妇孺皆知。”华夫人说。
“那条金龙,莫非就是贞元皇后的灵卫?”琉璃问。
“不错,史官们虽然隐瞒不提,不过那的确是贞元皇后的灵卫。而且她的灵卫与众不同,并非后天修炼而成,而是生来就有的。”
“生来就有?”琉璃不解。
“别的灵物赋形于天地,受术法趋势,术法一破,灵物也不再听命,甚至还可能反噬主人。她的……”
“怎样?”
“生来就在她的身体里,是她的血气所化,完全服从她的意念。”
“那不就成了……”妖人?
琉璃没敢说出来,华夫人却似乎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有个成语叫天赋异禀。如果你能记住这个成语,殿下应该会高兴。”
“王爷?”
琉璃脑中突然一念闪过,吓得嘴唇都在发抖。
“莫莫莫非王爷也有这样的……天赋异禀?”
“南獠之乱平顶后,贞元皇后与穆帝大婚,后生三子一女。凡是贞元皇后的后代,都有这种异能。”
华夫人轻笑一声。
“这几乎可以是判断天家血脉的依据。”
端王是早逝的懿文帝之子,懿文帝则是贞元皇后的长子,算来还真是嫡嫡亲的天家血脉。
“可是……”
这种秘辛,几十年来史官们都隐瞒不提,华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琉璃就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还用问吗?
“这当然是……”华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殿下告诉我的。”
“殿下真是相当信任你。”
琉璃自己都讨厌这口气中的酸涩。
可是,一想到端王不仅把这件事告诉了华夫人,甚至还把自己的灵卫分了一点给她。
她就忍不住地嫉妒。
那可是由端王血气所生,一直住在端王身体里的灵卫啊。
这种信任程度,远远超过了对妾婢的宠爱。
让她深感绝望。
“我也很意外,琉璃小姐竟不知道这件事。”
华夫人轻叹一声。
“所以,你原来并不知道我说放出的记号是什么。”
“是什么?”
难道不是在被绑时丢两朵珠花在地上,或者偷偷滴血画个箭头什么的?
“刚才用来救谢小姐的,是殿下的灵卫的分身。”
“嗯,你刚才说过。”
“分身与本体之间有一种通灵感应。”
“莫非你的意思是……”
“不错,殿下原本可以靠着分身指路找到这里。”
琉璃呆了呆:“可是……现在……”
“不错,现在分身灵力耗尽消失,线索自然也就断了。”
唯恐琉璃还不够后悔惭愧似的,华夫人顿了顿又说:
“原本救了谢小姐,还留有一点灵力可以指路。不过,既然琉璃小姐认为谢小姐的手指更重要……”
“我不知道灵力会耗尽……”
琉璃的声音很微弱,但依然固执。
“不过,就算刚才知道,我还是觉得……谢小姐的手指比较重要。”
毕竟她们还不知会被困多久,如果错过医治时间,谢宜华的手必然就废掉了。
“王爷天纵英明,一定会循着之前的记号找来。”
“或许吧。”
华夫人不再多言。
琉璃心烦意乱地想了又想,突然又冒出一连串疑惑来:
从宝瓶身体里跑出来的那只墨汁般的夔龙,也是灵卫么?
如果是灵卫,为什么会在宝瓶身上?
是宝瓶在偷偷修习驱灵妖术?
还是无量公子也在用灵卫医治宝瓶?
可是,当时他似乎说的是:
“取走一样不该在她身体里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那只夔龙,看起来和端王灵卫的分身看起来那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