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巧合。”
小八随手从岩壁上拔下一枝白茅,在手中玩弄。
琉璃轻轻朝后退了两步,双手在袖子里微微发抖。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能掐会算,知道你今天必从老虎口中吐出来。”
他嬉笑着朝琉璃的方向吹口气,白茅飞絮飘散。
“别说笑了!”
琉璃用手拂走飞絮,
“你真的不是他们一伙的?现在告诉我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华夫人带着谢小姐逃出去了。我想不久之后官兵就会赶到山神庙……”
“难不成,你竟然是怕我被官兵捉拿?”
小八停止了嬉闹,用一种奇特的眼光打量着琉璃。
“哪怕我很可能同他们串通起来,几乎要了你的性命?”
“你真的是他们口中的少主?”
琉璃正想问为什么要把她绑来,又叹了口气。
“算了,你先逃吧。”
“逃?”
“逃吧!等到端王殿下做主,还你身份之后,再回来好好谢罪,重新做人。”
“琉璃小姐替我设想得还真是周到。”
小八朝她走近几步,银面具在暮色中。
“不过,就算逃走也难免被人举报——比如,琉璃小姐。”
“我不会说的。”
琉璃眼底充满怜悯。
“我知道你并非坏人,只是少小漂泊,又不得已结交了歹人。只要端王殿下做主,让你认祖归宗,就算分不到财产,也能有个正经身份,到那时……”
“哦,到那时怎样?”
“到那时我会资助你些银钱,你好好找个营生度日吧。”
她说得很认真。
想不到换来得却是小八的仰天大笑。
“说得这样感人,不愧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不要胡说!”
琉璃羞愤地涨红了脸,朝后一退。
“我同你……那一晚已经银货两讫!现在毫无瓜葛!”
“是么?”
他跟着朝前一步。
“那么我被官兵抓走,不正好为你甩掉一个包袱?为什么还想让我逃走?”
“当然是因为……”
琉璃忽而语塞。
当然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乍闻灵塔被平时的惊恐?
还是因为在密室中听他说故事的伤感?
“当然是因为不忍心。”
“仅仅是不忍?”
“难道还会有其他原因?”
琉璃朝后连退几步,不让他灼热的气息扰乱思路。
“那就太可惜了。”
他微笑着,没有继续逼近。
只是伸出手,用穗花绒绒的白茅轻挠她的脸。
“若你肯与我做夫妻,做丈夫的当然会信任妻子。”
“谁要与你做夫妻?”
琉璃把白茅拍开,却仍觉得脸上痒痒的。
“那你要与谁做夫妻?端王?”
听到端王两字,琉璃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同端王在一起。”
“如此就好。”
小八说着好,口气却奇特的凝重。
“既然你我毫无瓜葛,那么……”
他一扬手,白茅飞出去,荡悠悠落在水面。
“琉璃小姐,你知道世界上真正能够保守秘密的是什么人么?”
他的口气仍然带笑,琉璃却听出了某种危险的意味。
“如果不知道,就让我来告诉你。”
话音才落,他的右手就已经袭到琉璃面前。
驾轻就熟地扼住了她柔嫩的咽喉。
“这个世界上真正能闭嘴的,只有死人。”
他的拇指肆意地上下滑动,突然一滞。
“这是什么?”
他收回手,看着指腹所沾的红色。
琉璃这才觉得咽喉上有一丝疼痛蔓延开来,一下下扯着肌肤。
“怎么回事?”
“我之前被贼人绑到清凉山这里……”
“啰嗦!只说你是怎么伤到的。”
小八命令,眸光暗沉而冰冷。
在这种眼神逼问下,琉璃只能把她帮助华夫人与谢宜华逃跑的“妙计”从头说了一回。
“你竟敢用绕指柔指着自己?知不知道它有多锋利,稍不留神就能让你人头落地!”
还未听完,他就失声怒吼。
琉璃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怎会知道那把袖剑叫绕指柔?”
明明,她刚才只字都没有提到华夫人那把袖剑有个名字。
谢宜华知道那是“绕指柔”不足为奇。
她是大将军谢朗的妹子,谢朗深受皇上器重,与端王也交好。她当然有很多机会能从哥哥那里听说这把独特的袖剑。
可是小八绝没有这种机会。
“我自然知道。”
对她的问题,小八只是这样简短利落的回答了一句。
毫无心虚或掩饰。
她再问,他也只当秋风过耳,反倒追问她在宝华寺被绑走的始末。
“你刚才不是嫌啰嗦,现在怎么又问?”
还问得特别细致,连谢宜华的帖子是几时送到,又是由谁交给她的都要问个明白。
“啰嗦!叫你说你便说。”
于是琉璃只得细细地从头说起,只是隐去了灵卫那一段。
说来也怪,从宝华寺开始,她就一直像身在梦中。
无论多么惊恐不安,就连从山洞中摔落以为自己必然会死的那一刻,她也没有哭叫出声。
就好像只是在忍耐一个噩梦。
现在说着说着,她反倒眼泪滚滚而落。
这时候才觉得格外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