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翠跟着挽衣入内行了礼,抬起头来,便看到牧碧微自己拿了一方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长发,整个室中弥漫着香膏混合了姜汁的气息,显然牧碧微今儿吃的苦头也不小,这会子是忙忙的用姜来驱寒气生怕落了病根了。
见叠翠来了,牧碧微也没止住自己的动作,只是道:“可是在平乐宫里白跑了一回?冻着了罢?后头还有热姜水,先去沐浴了再来。”
“奴婢走来走去倒不觉得冷。”叠翠心头委屈,见她连表示关心都说的若无其事,心头实在委屈极了,冲口便道。
挽衣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赶紧拉了她衣角一把——牧碧微听了,神色倒未变,似乎早便预料到她会出言反驳一样,道:“挽衣去倒盏姜茶来。”
等挽衣从外间捧了姜茶过来,叠翠也冷静了些,接了茶谢过牧碧微,这一口喝下去到底好受了些,却又不知道眼下该怎么下台,索性把杯盏还给挽衣后继续站着等牧碧微的吩咐。
却听牧碧微道:“你们两个都忤在了这儿做什么?就是不去准备晚膳,好歹也过来替我拿帕子擦一擦发啊!”
她这样坦然,叠翠也没办法,将手里抱着的衣物放到一旁,有意拿了自己先前解与牧碧微的那一件披风放在了最上面,悻悻道:“奴婢来罢。”
挽衣见状,便小声道:“奴婢去厨下帮葛诺。”
待挽衣走了,牧碧微方看了一眼那件披风,偏头对叠翠笑了一笑,道:“可是心里不服?”
“奴婢不敢。”叠翠竭力想作出平静之色来,只是心里头一口气到底没咽下去,那神色便就不自然,牧碧微淡然一笑:“不服那才是对了,若是今儿这样被对待了还能够忍下来,我倒要怀疑是哪一个千灵百巧的主儿教导了你,把个寻常跟红顶白的宫人演得如此丝丝入扣?”
叠翠闻言,差点没把手里的帕子给丢了,面色惊讶道:“青衣这几回待奴婢不好,竟然是一直在怀疑奴婢是旁人派来的吗?”
牧碧微也没计较她冲口说出的自己待她不好之语,慢条斯理道:“按理说呢,我进得宫来时偏赶上了前朝之事的牵扯,被左右丞相并太后两头掐了前程,论容貌风仪,照你的话来看,比孙贵嫔也是不及的,无非是占了一个新字,若是没了位份,将来如何都不好谈。甚至连子嗣上头都没什么主意可打……所以贵人们本不该对我太过操心,可今儿在绮兰殿上看到了欧阳昭训,却由不得我不多心了!”
叠翠心念转了一转,道:“青衣这话是什么意思?”
“昭训娘娘的为人我今儿也算领教了一二,你是在宫里伺候也能算半个老人,不似挽衣他们才进了宫的,所以昭训娘娘的性情想来比我知道的更多,我只问你一句——这位欧阳娘娘是个重门第,是也不是?”牧碧微平静的问道。
叠翠茫然道:“自然是的。”
“那就是了。”牧碧微冷笑了一声,道,“昭训娘娘重门第,连我的出身,又加上在这宫里头的身份,她都看不上眼,我想这六宫之中,惟一一个能够叫昭训娘娘尊敬或者说不敢看不起的大约也只有……”她一指华罗殿方向,淡淡道,“邺都望族嫡yòu_nǚ,左昭仪曲氏!除了她之外,虽然还有个孙贵嫔位份在昭训之上,但我想着昭训娘娘可未必将孙贵嫔放在眼里!
“你说你与葛诺相识是因为他早先得罪了欧阳昭训的身边人,因此差点送了性命,是你伸了援手,故而两人结为了姐弟——我瞧你先前到我身边时候的心思可不像那等心善的,莫非你的好心全部用在了葛诺身上用光了不成?”牧碧微淡淡道,“可我瞧葛诺年纪也不很大,照理说你进宫比他早,但他进宫估计也就这么两三年的光景罢了……好罢,就算你们这两年忽然性情大变,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但是呢,葛诺得罪了欧阳昭训的侍者,你又是他认下来的姐姐,两个人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在这宫里头,先前因着陛下重色,太后亲自关心起了冀阙宫里的宫女们,你这副平庸的容貌倒是占了个先,但为了带葛诺一道进这冀阙竟去求了左昭仪——”
话说到了这里叠翠如何听不明白?她脸色顿变,分辩道:“早先奴婢也是告诉过青衣的,那是因为奴婢们实在没有旁的办法,听说左昭仪仁善这才去求了她,原也只是抱着万一的指望,后来左昭仪允了,也不敢瞒青衣,奴婢并葛诺的确是担心左昭仪要奴婢们做些什么的……然而左昭仪什么都没提!青衣若是不信大可以现在就召了葛诺过来与奴婢对质!”
牧碧微摇着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按理说你们到如今都还只是个寻常宫人,早先也不曾伺候过贵人,是这宫里最不起眼的那一类了,昭训娘娘贵为上嫔,论位份仅仅在左昭仪与孙贵嫔之下,而且外有家族,她还是太后娘娘的甥女,陛下的表姐,这满宫里她是唯一与太后有亲之人!你们,嗯,是葛诺,他既然惹了昭训身边的内侍,并且为此还挨了打,足见昭训娘娘是为了身边侍者出过头了的,纵然如此却到底留了葛诺一条命下来,这且不去说,权当昭训娘娘一时好心罢,结果呢,回头你们两个做什么非要调到冀阙来?是在原本的地方做不下去了对不对?为什么做不下去?恐怕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得罪了昭训的缘故吧?”
叠翠咬着嘴唇不语。
牧碧微也未理睬她的表情,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道:“论理呢,昭训与左昭仪出身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