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是姬深出孝后头一批册封的妃嫔,柯氏年纪比她还要长,对于当年的后位之争的始末自然都清楚得很,若非孙贵嫔国色倾城,放眼宫中无人能及,因此姬深爱极了她,虎视眈眈的护着,高太后早就一杯鸩酒了结了这个妄图以色惑君、窃望后位的宫女了,哪里还能给她贵嫔之位?
后来因为姬深死活不肯纳高太后看中、贤德有才干却容貌清秀的曲氏,经过温太妃与聂元生分别斡旋,最后母子各退一步,曲氏居左昭仪,摄六宫之事,孙氏活命并册贵嫔——堂堂一国太后,皇帝还是她的亲生子!却输给了一个卑微的宫女,此事被高太后视作奇耻大辱,连带着对唐氏等人也是一百个看不顺眼,因此发下话来,除了曲氏等几个她亲自觑中进宫的妃子外,其他人一律不准去甘泉宫觐见,权当宫里根本没这些人!
因着曲氏容貌远不及孙氏的缘故,高太后深谙自己这个幼子的性情,晓得叫曲氏去争宠,一则曲氏的出身教养放在了那里,这样的事情未必做得出来,二则姬深重色轻德,相比孙氏、何氏的或国色或娇艳,对于曲氏那数百年家族底蕴熏陶出来的风华气度兴趣实在不大,所以曲氏出头,只有在子嗣上面想办法,为此甚至透露出了口风,若是曲氏有了身子,高太后拼着再闹一场,也非保她入主桂魄宫不可!
这口风,宫里上上下下都隐约有闻,如今孙氏却抢在了曲氏之前有了身子——虽然以姬深到祈年殿与华罗殿的次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太后……
“高太后出身世家望族,自来看不起我们这些卑微之人,她一心一意想要扶持华罗殿的那一位入主桂魄宫,无奈那一位虽然就是叫我们来说也挑不出什么不好,只是容貌太过平常,咱们陛下不中意,也是没法子,距离头一次的采选,到如今已有两年,陛下膝下却仍旧空虚,头一个子嗣,若是皇子,其母岂能不荣耀?”唐氏叹了口气道,“只是你想,陛下登基时尚且年少,如今也未到及冠之龄,又素来身子健壮,太后固然欢喜子嗣,却未必喜欢出自贵嫔娘娘腹中!”
说到这里,唐氏郑重叮嘱道,“这事极大,还是前几日我去祈年殿时贵嫔私下里告诉我的,她说旁的人都不知道,你可不要说出去,若是提早传到了太后耳中惹出事来,贵嫔绝对饶不了咱们的!”这已经不是皇长子出自于谁的腹中的问题了,孙贵嫔本就相对于她的出身来说荣耀已极,若再诞下了姬深的头一个子嗣,以姬深对她的宠爱,恐怕不仅仅是再次晋位那么简单,怕是要越过了右昭仪之位,直接再次册她为后!
而孙氏若为后,不但是公然打高太后的脸,也是打了前朝众多世家望族及官宦的脸!此外还直接涉及到了立储之事!
且不说那么远,就算是右昭仪之位,亦在左昭仪之上,这些高太后怎么能够容忍?姬深虽然宠爱孙氏,但后宫可不仅仅只有孙氏一人,放着年轻力壮的儿子在,孙氏一个人出的子嗣高太后有什么稀罕的?
柯氏点头道:“奴婢晓得轻重,只是——”她面上露出了狐疑之色,沉吟道,“娘娘容奴婢说一句心里话,太后或者不喜欢贵嫔娘娘在左昭仪之前诞下皇长子,但贵嫔娘娘有陛下庇护,况且贵嫔娘娘也不可能一直瞒了下去,就是不提太后那边,陛下若要娘娘侍奉……”
“她啊,也就想瞒上这几日。”唐氏叹了口气,“一则是怕日子短了胎还未稳,这第二个,就是为了这牧氏!”
柯氏奇道:“贵嫔娘娘有了身子与牧氏却有什么关系?”
“贵嫔这一回的身子虽然是几日前就查了出来,但你也知道,虽然从她入了陛下的眼起就一直盛宠不衰,陛下一度连皇后之位都想给了她,可陛下喜欢的到底是她的国色倾城!”唐氏蹙着眉道,“况且太后一向不喜贵嫔,昨儿那牧青衣,好歹还是官家之女呢,太后还亲自吩咐了莫作司去赐避子汤!按着宫里的规矩,有了身子可就不能再伺候陛下的……”
“这虽然是宫里的规矩,可到底也是为着贵嫔娘娘与子嗣着想……”柯氏沉吟道,“既然贵嫔娘娘的身子如今还未稳,侍奉陛下若出了差错岂不是又给了太后借口训诫于她?”
唐氏苦笑着道:“贵嫔要担心的还多着呢!你也晓得自从绮兰殿那小贱人进了宫起,我被陛下冷落不说,范氏、司氏、缪氏,这几个从前也荣耀过的,可打从何氏进宫,到如今陛下都未再踏过她们的门!这宫里论到帝宠,贵嫔自然是头一个,接着就轮到了何氏!你说贵嫔怎么敢轻易的告诉陛下自己有了身子?”
柯氏深以为然:“所以贵嫔娘娘因此要抬举了这牧氏分何氏之宠?”
“正是这个理儿。”唐氏叹了口气,“但正如你所言,她没进宫时虽然是官家出身,比之何氏还要高些,可如今却与你同级,贵嫔娘娘有了身子后招呼陛下就已经感到疲惫了,哪里有工夫亲自与牧氏说话?方才哄了陛下过来便是早先她说好的,若是牧家女郎进了宫来能够得陛下一时喜欢,就叫我抬举抬举她——何氏就那何海一个同母之弟,她的母亲这把年纪了如何还能生子?何海一去,她再得宠再替娘家争下好处,不过是便宜了那些庶出的兄弟罢了,我听说何氏早些在闺阁里时,可也没少帮着她母亲收拾那些小妾与庶出兄弟,如今可好了,咱们陛下不是那等因着娘家兄弟能干就抬举谁的人,进了这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