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司高阶女官之一、冀阙宫如今最高的女官贤人方氏的确很年轻,她进殿的时候让牧碧微十分意外,盖因这方氏竟然只比自己长了最多五六岁的模样,这样的年纪在寻常人家倒也的确是做一府主母的时候了,可要说掌管一宫事务,做到了女官之中仅次于作司的贤人——听着先前顾长福的口风,仿佛姬深对她还有些不满,即使有高太后的扶持,对比着宋青衣与萧青衣,也足以当一句年轻有为了。
而且方氏居然生得不错。
她是一张白生生的瓜子脸,柳眉杏眼,肌肤甚好,头上梳着盘桓髻,插了两支海棠步摇,耳上缀了一对明月珠,身穿紫色纹宝相花三品贤人服,腕拢金镯,颈饰美玉,只是神情显得有些冰冷,然而未免不显得另有一种风情,若是换身衣裙说是宫中贵人,牧碧微觉得也未必不可能。
按着姬深以貌取人的习惯,竟会对这方氏不满吗?
牧碧微心中疑惑,动作却不慢,在方氏才到殿下,便起身避到一旁,对着她行了一礼。
“奴婢奉召而来,未知陛下有何吩咐?”方氏没有理睬她,径自对着姬深行了礼,等姬深点了头,便淡淡的问道,她的语气很淡很淡,甚至近乎冷漠。
这样的态度姬深并没有计较——很有可能他早就习惯了,回话时也是不冷不热,指了指萧、宋二人,漠然道:“母后亲自教导不容易,领走罢,若再留下,不免又要脏了朕这里的丹墀。”
牧碧微进宫来这三日虽然见姬深发怒了两次,可先一次在绮兰殿,为左右丞相的扫兴,后一次就是午膳前,为萧、宋的进言,虽然姬深当时震怒,然而过去之后也不见他如何记恨,但这会对方贤人说话时的神色却让牧碧微亦为之一凛,下意识的低下头去不敢作声。
然而方贤人却只淡淡看了眼萧青衣与宋青衣,道:“未知这两名青衣所犯何事,惹怒了陛下要将她们逐出宣室?”
“你若不想她们如莫氏,那就是逼着她们走先前陶氏之路了?”姬深随手抄起旁边一只尺高的甜白底绘鲤鱼戏莲摆瓶,重重砸到了方氏跟前,厉声道!
方贤人皱了下眉,见萧氏与宋氏听到陶氏二字虽然兀自撑着青衣的架势不肯露出明显的怯色,到底身子微微颤抖——究竟若是可能,人大抵都是惜命的。
她心里叹了口气,肃然道:“既然如此,奴婢便先将人带下去。”
“朕不想在宣室殿中再看到她们。”姬深厌恶的警告。
方贤人淡淡道:“奴婢遵旨!”
言罢看了眼萧氏与宋氏,后两人低着头匆匆跟了她一起退下,即使如此,殿中气氛依旧僵硬,阮文仪额角汗如雨下,低声道:“陛下乃是万乘之躯,万万要保重!”说着不住给牧碧微打眼色,牧碧微心下忖度了片刻,究竟挪动了步子凑到姬深身边,依依的唤了一声陛下,见姬深眼神冷漠,依旧定定看向了殿下,心下也有些拿不准——再怎么重色轻德,这一位到底是九五至尊,随意一言便可定人生死,所谓伴君如伴虎,她虽然是新宠,可也不想平白的自讨苦吃,虽然察觉到阮文仪不住的示意自己上前哄人,却不敢贸然似平时一样撒娇了。
“与卿无关,不必害怕。”就在牧碧微想着该怎么下台时,姬深却又收了先前之色,恢复了平静,见她靠到了身旁,顺手揽过她的腰,淡淡的道。
除了入宫头一日,姬深这是第二次唤自己作卿,牧碧微一颗心放了下来,就势依偎进他怀里,伸手搂了他脖子含笑道:“陛下威严天成,奴婢微贱之躯,就是晓得陛下不是对着奴婢发作,奴婢心里也难免会害怕呢!”
“你既然晓得怕,如何还敢换了棋子?”姬深闻言,低头在她鬓发上吻了一吻,似笑非笑的道。
见他这么说了,不只牧碧微,满殿侍者的心都放了下来,事情便算是过去了。
阮文仪暗中擦了把冷汗,倒是深为庆幸牧碧微这会恰好在场,可他转念一想,若不是牧碧微今儿过来了宣室殿,萧青衣与宋青衣好端端的也未必会招惹姬深动了真怒,这么想着对牧碧微也实在感激不起来,心头甚是郁闷。
牧碧微这会心里却也有些后怕,她进宫前便没指望姬深有多么好伺候,这三日来姬深对自己还算不错,牧碧微还当他是个好.性.儿的,却不想不过是因为自己进宫日子尚短罢了。
不过一个先前宠爱何容华宠爱到了为了她一番哭诉,将先帝伴读出身、为国守边多年的大将父子擒回邺都任其处置——甚至不惜为此抗上了左右丞相,然而听说牧家所献的嫡女容貌并不下于何容华便立刻同意了赦免牧家父子——一位这样的君上,牧碧微觉得他翻脸翻得快、脾气坏一点,好像也并不奇怪。
“奴婢这是晓得陛下宽宏大量,些许小事哪里会与奴婢计较?”牧碧微拿手点着他的胸膛,姬深自幼被高祖与睿宗盯得紧,骑射甚至还是睿宗亲自拨冗教导的,这会正当壮年,体魄强健,牧碧微暗忖便是没有身份这一重压制,怕是实力也在自己之上,武艺对于皇室中人、尤其是帝王来说不过是为了强壮身体与防患于未然罢了,最紧要的还是治国之策,睿宗皇帝既然连弓马都要亲自教导,旁的自然更不会放松,可如今姬深对国事却半点儿不感兴趣,先前高祖皇帝与睿宗皇帝都是多疑之人,定鼎后使了许多手段夺权,又明升暗贬的打发了诸多功臣方才放心。
这一位倒好,连上